第260章：洪水的预兆
阳歌勾勒出的宏伟蓝图，如同在汉部落的核心层心中点燃了一把燎原之火，让所有人都对东南方向的探索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动力。然而，就在他们开始初步筹划，考虑是优先建造更适合远航的船只，还是先向西彻底扫清通往大河道路上的障碍时，天空却悄然换上了一副阴沉的面孔。
雨季，如期而至。
最初的降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汉部落定居于此已有数年，早已习惯了季节的轮转。雨水滋润着刚刚播下不久的春苗，溪流变得丰沛，蓄水池被重新注满，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很快，情况开始变得不同寻常。
往年的雨季，多是骤雨疾风，来得猛烈，去得也快，雨歇间总有阳光露脸。但今年的雨，却仿佛天空漏了一个细小的、无法弥补的窟窿，持续不断地向下倾泻着无尽的愁绪。那不是狂暴的倾盆大雨，而是绵密、持久、无休无止的霪雨。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峦与河谷之上，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白天昏暗如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湿气和水腥味，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凉意。
“这雨……下得也太久了些。”老农蹲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织成一片的雨幕，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烟袋锅许久都忘了吸一口。田里的禾苗需要阳光，持续的阴雨和偏低的气温让它们长得蔫头耷脑，更可怕的是，一些低洼处的田地已经开始积起了一层薄薄的水。
负责观测河流水位的战士，每日的回报一次比一次令人心惊。
“首领，大河的水位又涨了！已经没过了河滩东侧第三块标记石！” “报！水位已接近去年最高线，而且还在上涨！” “紧急回报！河水已淹没去年最高标记石一掌之深！水流变得非常湍急，裹挟着大量的断木和泥沙！”
一道道消息传回议事厅，气氛逐渐变得凝重。阳歌、岩灵、坚手等人站在议事厅门口，望着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雨幕，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对劲，”坚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声音低沉，“这雨势和持续时间，远超往年。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三五日，河水很可能就会漫出河道！”
他们赖以生存的大河，平日里是滋养部落的母亲河，但在此时，却显露出它咆哮狂暴的另一面。浑浊的河水翻涌着，如同一条躁动不安的黄龙，不断撞击、啃噬着两岸的土石，河面宽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奔腾的轰鸣声即便在部落中心也隐约可闻。
恐慌的情绪，开始如同阴冷的河水般，悄无声息地在部落中蔓延。
尤其是那些年迈的老人，他们经历过更多的风雨，记忆深处埋藏着部落口耳相传的、最古老的恐惧。一位牙齿几乎掉光、满脸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氏族长老，被儿孙搀扶着来到议事厅，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首领……这雨……这河水……让我想起了……想起了我小时候，听我太爷爷说过的事……”他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很大，望着门外无尽的雨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
“他说，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一场……一场仿佛永远不会停的雨……河水也是这样涨啊涨啊，最后……最后彻底冲破了河道！那不是水流，那是墙！是一堵浑浊的、裹着泥沙树木和野兽尸体的水墙！吞没了平原，吞没了山谷，吞没了一切……无数的部落消失了，只剩下很少的人逃到了高山上……”
“那是‘大洪水’！是神灵的愤怒！是洗刷世界的灾难！”老人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阳歌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首领，要早做准备啊！可怕的不是水，是水之后……是饥饿，是寒冷，是看不到尽头的沼泽和……和疾病！”
“大洪水”三个字，如同一声冰冷的炸雷，在议事厅内所有人的心头响起。
更多的老人被触动了记忆，纷纷附和，言语中充满了古老的敬畏与绝望。他们描述着天地一片汪洋，族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惨状。这些代代相传的恐怖故事，在窗外持续不断的雨声和越来越响的河流奔腾声的伴奏下，显得无比真实而迫近。
年轻的战士们或许还不以为意，但管理后勤的坚骨脸色已经发白，他想到了部落的粮仓虽然建在高处，但若真被洪水长期围困……绘紧张地开始记录老人们的每一句话，仿佛在记录一部可怕的预言。玥的小脸也变得煞白，她想到了那些可能因水污染而爆发的可怕疾病。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岩灵，也紧紧握住了刀柄，目光投向窗外汹涌的河流，眼神无比凝重。大自然的伟力，远非个人的勇武所能抗衡。
阳歌的心不断下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持续的特大暴雨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神话，而是可怕的自然灾害！老人的传说，很可能就是上一次大洪水期的遥远记忆回声！如果水位继续这样涨下去，淹没农田、冲毁道路、甚至威胁部落聚居区，都将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他之前所有的宏伟计划——东南探索、文明溯源——在眼前这场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面前，都显得那么遥远而不切实际。
“不能再等了！”阳歌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驱散了厅内弥漫的恐慌气氛，“无论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大洪水’，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坚手！立刻带人加固所有临河堤岸，能用什么就用什么！沙袋、石块、木桩，全部堆上去！” “岩灵！组织所有能动弹的人，立刻抢收所有低洼地带还能抢救的粮食和蔬菜，能抢回一点是一点！” “坚骨！再次清点库房粮食、药品、燃料，做好转移准备！优先将重要物资向后方高地转移！” “如石！派出侦察队，向上游和下游探查水情，寻找附近地势最高的避难地点！要快！” “巫！安抚族人情绪，但也要让他们明白情况的严重性！”
一连串的命令急促而清晰地下达，整个汉部落如同一个被狠狠抽打的陀螺，瞬间从对东南的憧憬中惊醒，投入到一场与天争命、与洪水赛跑的紧急备战之中。
天空依旧阴沉，雨幕毫不停歇，河水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太古巨兽，正酝酿着毁灭性的怒吼。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一次，来的不是战火，而是可能吞噬一切的——洪水。
第二百六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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