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皇上叫住他，目光落在柔儿身上，语气添了几分叮嘱，“储秀宫那边，让内务府亲自去打理，挑最好的偏殿，陈设按纯……按朕的意思，多添些玉兰样式的摆件，香也用玉兰香。”
“是，奴才明白。”苏培盛心里透亮，皇上这是把对纯元皇后的念想，全放在了这位柔答应身上。他躬身退下，刚出养心殿，便见小夏子领着几个内务府的太监候在门外，显然是得了消息。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声音洪亮地念了出来。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听得目瞪口呆，纷纷交头接耳——一个昨日还在御膳房打杂的宫女，一夜之间竟成了柔答应，还住储秀宫、得翻倍份例，这圣宠来得也太急太盛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后宫。
景仁宫里，宜修正对着镜子梳妆，听见剪秋回禀的消息，手中的玉梳顿了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很好，皇上果然没让本宫失望。柔答应……这个位分，不算高，却也不算低，正好能让她站在甄嬛面前，碍着甄嬛的眼。”
剪秋道：“娘娘，可皇上直接封了答应，还赏了那么多东西，会不会……太抬举她了？”
“抬举？”宜修冷笑一声，放下玉梳，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那是抬举纯元的影子，不是抬举她柔儿。只要她还像纯元，皇上便会一直宠她；只要她得宠，甄嬛就永无出头之日。你去储秀宫一趟，告诉柔儿，让她记住自己的本分——圣宠是本宫给的，她若敢忘恩负义，本宫能让她一步登天，也能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是，奴婢这就去。”剪秋躬身退下。
承乾宫内，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正凑在廊下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好奇。
“你们瞧见没？新来的柔答应，眉眼间竟和咱们娘娘有七分像。”一个绿衣小宫女先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探究。
另一个尖嗓子的小太监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何止七分！那眼尾的弧度、笑时的梨涡，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依我看啊，皇上这是……”
“放肆！”
冷不丁一声低斥打断了他的话，小允子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素日温和的脸上凝着霜，手里的拂尘捏得发紧。
小太监小宫女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垂首躬身，声音都发了颤：“小、小允子公公……”
“活计都做完了？”小允子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院角堆积的落叶，语气更沉，“满园子的枯叶堆着没人管，倒有闲心在这儿嚼主子的舌根？是嫌这承乾宫的差事太轻，想挪个地方试试？”
“不敢！奴才（奴婢）不敢！现在就去打扫。”两人头垂得更低，忙不迭应着，转身就跟逃似的抄起墙角的扫帚，匆匆往院角去了。
小允子立在原地，望着两人仓皇的背影，眉头仍未舒展，手里的拂尘轻轻一甩，扫过廊下的石阶，似要拂去方才那几句碍耳的话。
殿内静悄悄的，甄嬛斜倚在窗边软榻上翻着书，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槿夕垂手侍立在侧，大气不敢出。方才殿外小宫女的窃窃私语飘进来几句，她悄悄抬眼瞥了瞥甄嬛，见她始终目光落在书页上，神色未变，才暗暗松了口气。
“槿夕。”甄嬛忽然开口，声音平淡。
“奴婢在。”槿夕立刻应声，躬身向前半步。
甄嬛缓缓抬眸，目光落在槿夕脸上，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皇上新纳了位柔答应？”
“是。”槿夕心头微紧，斟酌着低声回道，“昨夜皇上宠幸了一名宫女，今早便下旨封为柔答应，如今……如今安置在储秀宫。”
最后“储秀宫”三个字，她说得极轻——那座宫殿的奢华富丽，在整个后宫都是数一数二的。
甄嬛握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出一丝青白，却很快松开，只淡淡道：“本宫还听说，这位柔答应，与本宫长得有些相似。”
这话问得轻，槿夕心头却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终是颤着声回：“是……宫中已有流言，说她眉眼间，与娘娘有六七分相似。”
“六七分相似……”甄嬛低声重复着，忽然抬手，“啪”的一声将书卷重重合上。她脸上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浮木：“皇上还是心里有本宫的，”她转向槿夕，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笃定，“不然怎会选一个与本宫相似的人？本宫就知道，皇上对本宫的情谊，从来都是不同的。”
槿夕喉间像堵着团棉絮，那句真相在舌尖滚了又滚——哪里是柔答应像娘娘，分明是娘娘与那位故去的纯元皇后有七分像，如今这位柔答应，不过是循着娘娘的影子，又成了纯元皇后的另一个替身。
槿夕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皇上心里的从来不是甄嬛，也不是柔答应，只是那个早已化作尘土的纯元皇后。
但这话，说不得。就让娘娘暂且抱着这份“不同”的念想吧，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过戳破真相后，连这一点支撑都荡然无存。槿夕轻轻垂眸，将所有不忍与无奈都藏进眼底，只低声应了句：“娘娘说得是。”
甄嬛指尖捏着帕子一角，眼神望着殿外紧闭的朱漆宫门，语气笃定：“等本宫禁足结束，皇上……皇上一定会像从前一样，重新宠爱本宫的。”像是说给槿夕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宽心。
槿夕闻言，连忙上前半步，双膝微微一屈，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娘娘放心！待您禁足期满，重出这承乾宫，奴婢便是拼尽心力，也一定帮您扫清障碍，助您重获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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