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尘听完，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这就对了。所以你送他们去京兆府，等于把他们推上了死路。淑妃岂会留活口？”
沈令仪脸色发白，她确实低估了对手的狠辣和效率。“是我思虑不周。”
她喃喃道，心中一阵后怕与懊恼。
“现在知道怕了？”墨卿尘看着她，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单枪匹马就敢往里闯。”
他在怪她，有事不与他商议，还跑去找陆藏锋。
沈令仪：“我...下次动手前，一定先禀过王爷。”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浮欢快的哼唱声，伴随着环佩叮当的清脆响声，一个极其骚包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哟嗬！我说十一叔，你这沐风阁今天怎么暖融融香喷喷的，原来是藏了位天仙似的妹妹啊！”
来人一身云锦紫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腰间缠着玉带，挂着七八个香囊玉佩，行动间叮当作响。
他面容极为俊美，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流笑意，乌黑的发髻上，竟然真的斜插着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
他摇着一把玉骨扇（也不嫌冷），一步三摇地走上来，眼神毫不客气地落在沈令仪身上，上下打量，充满了兴味。
墨卿尘眉头立刻皱起，语气嫌弃：“你怎么来了？滚下去。”
那青年却浑不在意，笑嘻嘻地凑过来，自顾自地坐到榻上，挨着墨卿尘，眼睛却还盯着沈令仪：“十一叔，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金屋藏娇也不介绍给侄子认识认识？这位妹妹瞧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闺秀？爷……啊呸！”
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贤王府墨瑾，这厢有礼了。”
他嘴上说着有礼，行为却放肆得很，还对沈令仪抛个媚眼。
沈令仪被他这一连串操作弄得有点懵。
墨瑾？
而且他叫珩王十一叔。
她便明白，这是贤老王爷唯一的小孙子，也是贤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墨瑾。
她不动声色。
墨卿尘一脸不耐，直接伸手推开他那张快要凑到沈令仪眼前的俊脸：“离远点。她是永安伯府的夫人沈令仪。”
“沈令仪？”
墨瑾愣了一下，随即桃花眼瞪得更大了，猛地合上扇子，
“哦！就是那个在大年初一，让你府门口见了红的永安伯府？”
墨卿尘：“......”
拨弄炭火的宋怀：“......”
墨瑾的扇子一指沈令仪，
“听说你家的姨娘是个扫把星，据说谁沾上谁倒霉，撞死你小淑子傅停舟还不算。难道又克死你夫君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着圈打量着沈令仪。
她今日未施粉黛，一身素衣，却愈发衬得肌骨晶莹，宛如冷月清辉。
乌发如云，只松松挽就，并无钗环点缀，反而显出一种洗尽铅华的慵懒风致。
然而，这份极致的素净，非但未折损她颜色分毫，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而就在那右眼眼尾之下，恰到好处地缀着一颗极小极小的嫣红泪痣。
嘴里直啧啧。
好看。
傅临舟真是个傻x。
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非宠个灾星。
沈令仪：“......”
墨家的人都这样嘴毒吗？
他说这话，一点没错，但叫她怎么接话？
拂冬觉得好笑，这位瑾世子，还和以前一样，人生得这样好看，偏打扮得这样花里胡哨的，招摇得很。
嘴上说话也一直都没有把门的。
他见着了沈令仪，像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不过，你也不用伤心，你那夫君那样对你，他死了反倒是你的福气。哎不对，他是朝廷命官，本世子没听到他的死讯啊。十一叔？”
“难道前几日，你让我找人散布秦琬琬的是灾星的谣言，是为了她？”
沈令仪恍然大悟，她就说，傅停舟不是朝廷的人，他死了，有傅临舟打袒护，甚至都没报官，怎么满城议论。
原来是珩王吩咐墨瑾这位有名的纨绔头子，在市井坊间传开的。
墨瑾去的地方，大都鱼龙混杂，酒馆赌坊，茶棚戏园子，他历来爱招摇，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扎。
走到哪都有一堆人围着他。
传播实力不容小觑。
墨卿尘脸色一沉，语气骤然变冷：“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再多说一个字，本王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
墨瑾似乎这才意识到失言，连忙用扇子掩住嘴，眼睛眨巴眨巴，做出无辜状：
“哎呀，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沈大姑娘莫怪莫怪，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其实没有恶意的！”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所以……真是你干的？那马车撞我十一皇叔的门？”
沈令仪还没回答，墨卿尘已经替她回了：“是本王干的，你有意见？”
墨瑾：“？？？”
“那匹马，屁股后面和后腿上，各有一根针，难道马腿上那根，是十一叔做的？”
宋怀在心里暗暗叹口气，除了王爷，谁还能做到，隔这么远，精准把银针打到疯跑的马腿上？
那日王爷就站在沐风阁三楼，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后来那个车夫和那匹马都被他们处理了。
真相只会是秦琬琬是个灾星，故意纵马撞死了傅停舟。
沈令仪:“……”
她就说，那马怎的突然那么疯，脱离了她的掌控，撞到了珩王门前的石狮子。
原来如此。
“王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沈令仪心虚道。
王爷怕她下不了狠手，暗中助她一把。
手里的匣子顿时沉重起来。
他看看面无愧色的墨卿尘，又看看一脸淡定的沈令仪，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语调：“哦——明白明白！十一书英雄救美，深藏功与名！高，实在是高！”
墨卿尘显然习惯了墨瑾的胡言乱语，他不理会，转而看向沈令仪，将话题拉回正事：
“栓子没死，淑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死了，京兆府那边，就算查到那个动手灭口的狱吏，也绝对查不到淑妃头上。”
墨瑾虽然看着不着调，听到这话，也收敛了几分嬉笑，插嘴道：
“京兆府那地方，水深着呢。要是真死几个小太监，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
他摇着扇子，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人死了，线索可未必就完全断了。”
沈令仪心中一动，看向这位看似纨绔的公子。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她。宫里太监们关系盘根错节，或许真有遗漏的线索。
墨卿尘看了墨瑾一眼，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意外，淡淡道：“你倒是偶尔能说句人话。”
墨瑾立刻得意起来：“那是自然，小爷我聪明绝顶……哎呦！”
话没说完，被墨卿尘用一根手指弹了一下额头，疼得他嗷呜一声。
墨卿尘不再理他，对沈令仪正色道：
“这件事，看你要做到何种地步。淑妃在宫中经营多年，根基已深，其兄永昌侯更是圣眷正隆，党羽众多。非一击可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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