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边那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幕，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朔方城守军中激起了远比陈天纵预期更快的涟漪。
王狗儿所在的那一队士兵，在冷面队正将信将疑的默许下，开始尝试陈天纵所言的“呼吸发力小技巧”。起初只是个别士兵私下模仿，效果也因人而异。但数日之后，变化开始显现。
最先感受到不同的，是每日例行的负重行军。同样背负着数十斤的装备给养，那些有意识调整呼吸、尝试用意念引导气血的士兵，虽依旧疲惫，但气息却比以往顺畅许多，抵达终点后的恢复速度也明显加快。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以往训练后常见的肌肉僵直与关节酸痛，竟然减轻了大半！
紧接着是兵器操练。当士兵们尝试在挥砍劈刺时，配合特定的呼吸节奏，并将精神专注于兵器尖端或刃口，而非盲目发力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出手的稳定性与精准度有了微妙提升，对力道的控制也似乎更得心应手了一些。虽然远未到“举重若轻”的境界，但这种“省力且有效”的感觉，对于常年依靠透支体力来提升战力的边军而言，无异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底层士兵中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三队那些人，练了那小白脸……呃，陈公子教的法子，跑起来都不带大喘气的！”
“真的假的？我瞧王狗儿那小子，前天还累得像条死狗，今天扛石锁脸都不红了！”
“俺试了试那呼吸法，嘿！晚上睡觉腿都不抽筋了！”
质疑声依旧存在，但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暗中观察、模仿、交流心得。那冷面队正，名叫张悍，最初对此不屑一顾，但在亲眼目睹手下士兵训练状态和恢复能力的切实提升后，这位以严苛着称的老兵，也不得不开始正视那“小白脸”随口指点的价值。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陈天纵的“识境”感知之中。他知道，时机正在成熟。
这日傍晚，操练结束，士兵们三三两两散去。张悍犹豫再三，还是带着几名队中骨干，主动寻到了陈天纵居住的小院外。
陈天纵似乎早有所料，院门虚掩着。张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只见陈天纵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就着最后的天光，翻阅着一本边塞地理志。
“陈……陈公子。”张悍抱拳行礼，语气比上次在校场时恭敬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军汉的直率，“末将张悍，特来请教！”
陈天纵放下书卷，抬眼看他，目光平和：“张队正请讲。”
“公子前几日所言的呼吸发力之法，末将手下几个弟兄试了，确有效果！”张悍开门见山，“不知此法……可有名目？是否还有更进一步的诀窍？若能惠及更多弟兄，末将代兄弟们谢过公子！”
他身后几名士兵也纷纷抱拳，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对于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边军士卒而言，任何能提升实力、增加生存几率的法子，都值得他们放下成见，虚心求教。
陈天纵看着眼前这些被风沙磨砺得粗糙、眼神却格外明亮的汉子，心中微微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份主动求变的渴望。
“此法，源于我所修习的一种筑基法门，名为‘凡境·形骸’。”陈天纵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其核心，并非追求瞬间的爆发，而是追求肉身与心念的协调统一，挖掘人体自身潜能，夯实根基。你们所试的呼吸法，只是其中最粗浅的入门引导。”
“凡境·形骸？”张悍等人面面相觑，这名字听着就比他们修炼的粗浅军阵功法要高深。
“军中所传功法，多求刚猛迅捷，易于速成，然刚不可久，且易损根基。”陈天纵继续道，“我观诸位兄弟，勇悍有余，而内蕴不足，气血多有暗伤。长此以往，非但修为难有寸进，恐寿数亦有损。”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的痛处。边军士卒，能活过四十岁者已算长寿，晚年大多被伤痛折磨。
“我这‘凡境’筑基法，若能持之以恒，可疏通经络，滋养气血，强健筋骨，虽不能立时让人力大无穷，却能固本培元，令诸位根基愈发扎实，日后修炼任何外功，皆可事半功倍，于战场存活，亦大有裨益。”
陈天纵的话语如同带有魔力，让张悍等人呼吸都急促起来。固本培元！疏通经络！这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恳请公子传授此法！”张悍率先单膝跪地，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齐刷刷跪下，眼神炽热。
陈天纵虚抬右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众人托起。“法不可轻传，亦不可滥传。我可将简化版的‘凡境’筑基诀要授予你们，但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公子请讲！”
“第一，此法需自愿修习，不得强迫。”
“这是自然！”
“第二，修习过程中，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若有不适，即刻停止，前来问我。”
“我等明白！”
“第三，”陈天纵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肃然，“此法目前仅限于你们一队之人内部修习，不得外传。日后若有效果，我自有考量。”
张悍略一犹豫，便重重点头：“末将以性命担保，绝不外泄！”
“好。”陈天纵不再多言，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笺，上面以简洁的文字和图形，勾勒出了简化版“凡境”筑基的呼吸导引、基础桩功以及几个辅助活络气血的简单动作。这并非“唯心六境”的核心，而是剔除了理念阐述、只保留强身健体功效的实用法门，即便流传出去，也无人能凭此窥探“唯心”之秘。
张悍双手颤抖地接过纸笺，如获至宝。
接下来的日子，张悍这一队五十余人，成为了简化版“凡境”训练法的第一批实践者。在陈天纵偶尔的指点下，他们白天依旧参与正常操练，夜晚则集体修习这筑基之法。
效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显着。
不过旬月，这一队士兵的整体精气神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眼神更加明亮有神，气息越发悠长沉稳，甚至在一次小规模的校场演武中，他们展现出的耐力与协同性，明显超过了其他同等规模的队伍！
朔方城的边军之中，暗流开始真正涌动。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那个曾经被讥讽为“小白脸纨绔”的年轻公子，投向张悍那一队明显“不一样”了的士兵。
简化版的“凡境”训练法，如同一颗投入北境这块坚硬冻土的火种，虽然微弱，却已顽强地燃起，其光与热，正悄然扩散，静待燎原之日。
而陈天纵知道，这仅仅是他在这北境风云中，落下的第一枚关键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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