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通道在身后合拢，将档案馆的嘈杂隔绝在外。向下的阶梯蜿蜒曲折，墙壁上覆盖着发光的苔藓，提供着仅能照见下一步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某种古老金属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千年的时光。
卡利班走在最前，步伐轻捷而熟悉，仿佛已在这条通道中行走过千百次。实界紧随其后，掌心的晶体随着他们深入地下而愈发灼热，脉动的节奏与她的心跳逐渐同步。
“这条通道是星骸族建造的，”卡利班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中回荡，“我的家族世代守护着它，等待着需要开启它的那一天。”
诺克斯殿后，不时回头张望，警惕可能的追踪：“联盟一定会发现这个入口。”
“他们进不来，”卡利班笃定地说，“通道只回应星骸血脉。强行闯入只会触发防御机制，将整片区域化为废墟。”
阶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上刻着复杂的星图，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卡利班将手掌按在凹槽上，门上的星图立刻亮起，无数光点流动、重组，最终形成一个实界从未见过的星座图案。大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
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穹顶上镶嵌着发光的晶体，如同人造的星空。中央矗立着一个纺锤形的装置，由某种透明的材料制成，内部可见流转的能量流，像是活体的神经网络。四周散布着控制台和储存单元，全都一尘不染，仿佛昨天还有人使用。
“星骸族的织梦者，”卡利班走向中央装置，声音中充满敬畏，“传说中能够编织现实与梦境边界的古老科技。”
实界环顾四周，这个空间显然已存在了数千年，但一切设备都保持着崭新的状态，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
“它还在运行？”
卡利班点头：“织梦者一直处于低功耗待机状态，等待着唤醒。”他指向装置基座上的一排晶体插槽，“需要足够的星骸能量才能完全激活。”
实界走近装置，掌心的晶体突然挣脱她的手掌，悬浮到空中，向其中一个插槽飞去。就在晶体即将插入的瞬间，她伸手抓住了它。
“等等，”实界警惕地说，“激活这个装置会有什么后果？”
卡利班的表情变得严肃：“织梦者能够强化星骸之子的能力，让我们能够大范围影响生物的感知和记忆。理论上，我们可以让整个星系的联盟军队忘记我们的存在，或者编织一个让他们相信的‘现实’。”
诺克斯皱眉：“听起来很危险。这种力量如果滥用...”
“是的，”卡利班承认，“星骸族很少使用织梦者，正是因为它太过强大。但现在，面对联盟的威胁，我们可能需要这种力量。”
实界注视着手中的晶体，思绪飞向远方的自以。如果是她，会怎么做？是冒险使用这种古老力量，还是寻找更温和的解决方式？
“我们先看看这个设施里还有什么，”她最终决定，“了解全部选择后再做决定。”
卡利班点头同意，带领他们探索这个地下设施。他们发现了星骸族的历史档案库，能源系统，还有一个令实界心跳加速的区域——通讯室。
“织梦者能够发送跨越时空的梦境信息，”卡利班解释，“理论上，我们可以通过它与自以取得联系。”
实界立刻走向通讯控制台：“怎么做？”
卡利班指导她将晶体放入一个特定的插槽。控制台亮起，浮现出复杂的界面，文字和符号不属于任何人类已知的语言。
“想着她，”卡利班说，“织梦者会读取你的思想，寻找与自以的共鸣。”
实界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回想自以的面容，她的声音，她化作星光巨人前的最后一瞥。控制台的光芒随之波动，像是在搜索、锁定。
突然，实界的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自若漂浮在一个充满光芒的空间中，周身环绕着星骸族的投影。她的身体半透明，内部的能量脉络如同人体内的银河。联盟舰队包围着星语者之庭，但不敢靠近，仿佛畏惧她散发出的力量。
【实界？】自以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惊讶，【你如何连接到这里的？】
实界激动得几乎无法思考：【通过星骸族的织梦者。自以，你还好吗？】
【我在蜕变，实界。】自以的声音带着多重回声，仿佛无数个她在同时说话，【星语者之庭在将全部知识传承给我。但我需要更多时间，而联盟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画面切换，实界看见联盟舰队正在部署某种巨大的环状装置——一个缩小版的神之熔炉。
【他们想捕捉星语者之庭，】自以解释，【将它改造成武器。我必须阻止他们，但我的力量还不够稳定。】
实界急切地说：【我们找到了织梦者，卡利班说它可以强化星骸之子的能力。也许...】
【不！】自以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织梦者不是为战斗设计的，实界。它的力量太过原始，太过危险。星骸族封存它是有原因的。】
实界感到困惑：【但如果我们不使用所有可用的武器，如何对抗联盟？】
自以的声音柔和下来：【因为我们不是要毁灭联盟，实界，我们要唤醒它。联盟中不全是敌人，许多人只是被蒙蔽了双眼。用织梦者强制改变他们的思想，与我们谴责的联盟行为有何不同？】
实界沉默了。自以是对的，以暴制暴只会重复历史的错误。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她最终问道。
【找到其他的星骸之子，】自以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联盟内部也有反对这种极端手段的人，找到他们，与他们合作。我必须...专注于此地的战斗...记住，实界，真正的力量不在于控制他人，而在于理解与共鸣...】
连接突然中断，实界踉跄后退，脑海中自以的声音和画面迅速消散。
“她切断了连接，”实界对卡利班和诺克斯说，“她不赞成使用织梦者。”
卡利班显得失望：“但没有织梦者的帮助，我们如何对抗整个联盟？”
诺克斯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突然开口：“自以长官说得对。如果星骸族用强制洗脑的方式对抗联盟，那我们与联盟又有什么区别？”
实界陷入沉思。自以的蜕变显而易见——她不再是被追捕的困惑执法官，也不再是刚觉醒的星骸之子，而是一个真正理解力量与责任平衡的领袖。
“自以找到了她的道路，”实界最终说，“现在我们需要找到我们的。”
她转向卡利班：“织梦者除了强制改变思想，还有什么其他功能？”
卡利班思考片刻：“它可以发送信息，不是强制性的命令，而是...邀请。让人们看见真相，然后自己做出选择。”
实界点头：“那就这么做。用织梦者向整个星系发送星骸族的真相，包括康乐号的真实历史，联盟的活体星骸实验，所有的一切。让人们了解真相，然后让他们自己决定站在哪一边。”
诺克斯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这可能会引起联盟内部的分裂。许多士兵和官员根本不知道这些黑暗计划。”
卡利班犹豫道：“但这会暴露新望的位置，联盟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这里。”
“那就让他们来吧，”实界的声音坚定，“我们发送完信息就撤离。但在那之前...”她看向卡利班，“你必须做出选择。是留在新望，还是跟我们一起离开，加入更广阔的战斗。”
卡利班环视这个他家族世代守护的地下设施，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守护者不能永远躲在暗处。是时候站到阳光下了。”
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卡利班操作织梦者，实界提供自若给她的证据和记忆，诺克斯负责警戒和撤离准备。
当织梦者完全激活时，整个地下空间被光芒淹没。装置内部的能量流加速旋转，发出如同千百个声音合唱的嗡鸣。
“信息正在发送，”卡利班注视着控制台上的读数，“通过梦境和潜意识层面，所有智慧生命都会在今晚梦见星骸族的真相。”
实界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这不是攻击，不是控制，而是沟通与理解。这正是自以会赞同的方式。
突然，整个设施剧烈震动，穹顶上的晶体纷纷坠落。
“联盟对殖民地发动了攻击！”诺克斯从通讯器中接到留守队员的报告，“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位置！”
卡利班迅速关闭织梦者，拔出晶体递给实界：“我们得走了，现在！”
他们沿原路返回，阶梯在身后不断坍塌。当终于冲出档案馆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新望上空，联盟战舰正在向城镇开火，而殖民地的防御系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不是在抓人，是在毁灭证据！”诺克斯愤怒地说。
卡利班面色苍白地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家园：“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极端...”
实界紧握手中的晶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与责任。在这一刻，她彻底明白了自以的选择——力量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解放。
“我们去‘蜃楼’，”她坚定地说，“然后去找下一个星骸之子。”
卡利班最后望了一眼燃烧的故乡，转身跟上实界的步伐。他的眼中不再有犹豫，只有新生的决心。
在前往星舰的路上，实界感受到掌心的晶体微微发热，仿佛在赞同她的选择。织梦者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真相的种子已经播撒。现在，它们将在无数心灵中生根发芽，终将长成改变宇宙的力量。
而他们，淬满星辰的使徒，将继续前行，在黑暗的宇宙中点亮一盏又一盏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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