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宫里因着主子的悠闲倒是一排闲适，而后宫妃嫔那么多，有人欢喜有人愁，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像蔺景然这样的咸鱼路数。
智妃对着一封家书出神。信是家中母亲写来的，字里行间除了寻常问候，便是隐晦地提及父亲近日又纳了一房年轻妾室，姨娘在府中处境愈发艰难。
“娘娘……”贴身嬷嬷担忧地唤了一声。
智妃将信纸缓缓凑近烛火，看着它卷曲、焦黑，化为灰烬。
她脸上惯常的温婉笑容褪去，疲惫道：
“嬷嬷，你说，女人这一生，若不得夫君爱重，再没有个子嗣傍身。
是不是就只能像我姨娘一样，在后宅那一方天地里。
眼睁睁看着颜色渐衰，连最后一点体面都需仰人鼻息？”
嬷嬷心疼道：“娘娘您不一样，您是宫里的娘娘，尊贵无比……”
智妃看着庭院中开始凋零的花木轻笑一声，自嘲道：“尊贵？若无皇子，这尊贵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皆是虚妄。
陛下心里装着前朝，装着兄弟，如今……怕是更多了几分装着明曦宫那位。
我们这些人，算什么？艾妃蠢钝，只知道争一时之气。我要争的，是长远。”
她转身，目光恢复清明与冷静：“聂美人近日如何？”
“很是安分，每日不是读书就是习字，偶去御花园，也多是赏景，不曾刻意接近陛下。”
“沉得住气，是好事。让她继续稳着。倒是……
那位薛采女，既已向明曦宫示好，不妨让她更有用些。
找个机会，让她‘无意中’透露给聂美人知道，陛下近日颇喜苏轼的《赤壁赋》。”
“娘娘的意思是？”
“投其所好，也要投到点子上。聂美人苦练书法，若此时能写出一手精妙的苏体……陛下若是见了，总会多看一眼。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
华章宫内，艾妃摔碎了手边能摔的第五个花瓶。禁足的日子度日如年，骄傲如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蔺景然！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她咬牙切齿，姣好的面容因怨恨而扭曲。发泄过后，却是无尽的空虚和恐慌。陛下这次，是真的厌弃她了吗？
艾妃的乳母周嬷嬷屏退左右，上前低声劝道：“娘娘，您不能再这样了！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您越闹，陛下越是不喜。”
“那本宫该如何？难道就这么认了？”艾妃红着眼眶。
周嬷嬷苦口婆心道：“娘娘，老奴说句不当说的，以往您仗着陛下几分旧情，行事确实……直接了些。
您看那颖妃，她何曾与您正面冲突？
每次不过是轻飘飘几句话，便让您吃了亏。这后宫争宠，有时候，硬碰硬是下策。
您得学会忍，学会借力打力。智妃娘娘为何总能置身事外？
聂美人为何突然安静了？这宫里，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啊。”
艾妃怔住了，她第一次真正冷静下来思考嬷嬷的话。是啊，哭闹撒泼，除了让陛下更烦，还有什么用？
而聂美人得到薛采女故作无意状透露的消息时，正在临摹一本字帖。她心中一动，陛下喜欢《赤壁赋》？
她翻出收藏的苏轼字帖，开始潜心揣摩苏体的笔意。这是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在陛下面前展露才学，却又看似不经意的机会。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薛采女离去的方向，却不知这机遇背后，是智妃精准的操控。
与此同时。
明曦宫内，郗砚凛批阅奏折，蔺景然则窝在旁边的软榻上翻看话本。
蔺景然看到兴起处，忍不住吐槽：
“陛下，您说这写书的人是不是傻？那千金小姐放着门当户对的将军不爱。
非跟个穷书生跑，图他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上马嘎嘎跑？”
郗砚凛思考片刻：“或许图他……会写几句酸诗？”
蔺景然不赞同：“酸诗能当饭吃吗？还是陛下好，个高腿长、肤白貌美、温柔体贴、手指修长、腹肌？八块而已、温柔又会治国，又会……”
她顿了顿，狡黠一笑：“又会挑好吃的给臣妾。”
郗砚凛挑眉：“合着朕在你眼里，就是个会挑食的？”
蔺景然一本正经道：“哪能啊！陛下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地，是臣妾心头最亮的那颗……”
她卡壳了，眨眨眼，“最亮的那颗夜明珠！”
郗砚凛被她这生硬的马屁逗乐，捏捏她的脸：“油嘴滑舌。”
他挨着她坐下，顺手拿起她看的话本翻了翻：“整日看这些，也不怕移了性情。”
蔺景然靠在他肩上：“臣妾性情好着呢，再说了，有陛下看着，移不了。”
这时，张德海在门外低声禀报：“陛下，娘娘，薛采女求见，说新得了些上好的杭菊，送来给娘娘泡茶喝。”
蔺景然与郗砚凛对视一眼。郗砚凛淡淡道：“她倒是个有心的。让她进来吧。”
薛采女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奉上菊花，说了几句讨巧的话便退下了，分寸把握得极好。
人走后，郗砚凛若有所思：“这薛采女，近来往你这儿跑得挺勤。”
蔺景然抓了个红通通的大苹果，嗷呜一口：“后宫姐妹，串串门子怎么了？陛下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郗砚凛无奈道：“朕是怕你被人当了枪使。”
“放心吧陛下，谁拿枪，谁当枪，还不一定呢。我只管吃好喝好，看戏就好。”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聂美人在御书房附近“偶遇”了下朝的郗砚凛，她是恭敬行礼后，呈上了一卷自己誊抄的《赤壁赋》。
字迹飘逸洒脱，深得苏体神韵。郗砚凛确实多看了两眼，赞了句“字不错”。
消息传到智妃耳中，她微微一笑。棋子，已经开始按照她的预想移动了。而传到艾妃那里，则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改变策略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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