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青稞的甜香漫过医疗站，凤紫鸾蹲在试验田埂上，指尖轻轻拨开一丛青稞叶。晨露顺着叶片滚落，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这是州农科所新培育的“藏青3号”青稞，叶片比普通品种宽厚，穗头沉甸甸地垂着，像缀满了翡翠珠子。
“凤院长，您快来看！”扎西妹妹提着竹篮从田边跑来，篮底压着几朵野菊，花瓣上还沾着草叶上的露水，“卓玛阿妈说，今年这青稞抽穗比往年早了三天，穗粒数看着也比老品种多！”
君陌离正扛着锄头从田垄那头过来，军装衬衫的后背洇着汗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晒得微黑。他放下锄头，接过扎西妹妹的竹篮，拈起一朵野菊别在凤紫鸾的发间：“咱们的高原姑娘，配这花正好。”
凤紫鸾耳根泛红，低头拨弄着青稞穗。细看之下，每粒青稞都饱满圆润，乳白色的浆汁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这是灌浆饱满的征兆。她想起三个月前州农科所技术员老周说的话：“‘藏青3号’耐寒抗旱，适合高原气候，但需要精准把控水肥。”当时还有些老牧民嘀咕：“新种子能比咱祖祖辈辈种的老青稞强？”如今看来，这新品种确实没让人失望。
“君参谋长！”远处传来喊声，医疗站的赤脚医生洛桑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车把上挂着的铁皮喇叭哐当响，“州里来通知了！说要组织全州农业观摩会，点名要咱们医疗站的‘冬小麦+青稞新品种’双模式做示范！”
君陌离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洛桑递来的信纸。信纸上印着鲜红的公章，写着观摩会定在七月十五，正值青稞灌浆后期、冬小麦（去年试种的“东农7号”留种）播种前夕，要求展示高原农业的全流程技术。
“这可是个大场面。”凤紫鸾直起身，望向远处连绵的农田。自从春耕大会后，周边十几个村子都搭起了简易温室，冬小麦种植面积扩大了三倍，如今正是验证成果的时候。
接下来的半个月，医疗站成了最忙碌的地方。君陌离带着战士们加固试验田的灌溉渠——高原夏季雨水少，但一场透雨就能决定收成；卓玛妈妈和村里的阿妈们翻出压箱底的氆氇毯子，给青稞田搭防风障；扎西妹妹则跟着凤紫鸾学配叶面肥，用温泉水调和的草木灰浸出液，能让青稞叶片更绿更厚实。
“阿妈，这防风障要斜着插，高度得超过青稞穗。”扎西妹妹蹲在地上，用木棍比划着，“凤院长说，高原的风硬，得给青稞娃娃挡挡风。”
卓玛妈妈笑着应声，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编织着草绳：“我当年嫁过来时，村里青稞地可没这般讲究。那时候遇上倒春寒，一茬庄稼就毁了大半。”
凤紫鸾正蹲在田边记录青稞分蘖数，闻言抬头笑道：“等观摩会那天，让各村的代表都看看，咱们的高原青稞不仅能种活，还能种出高产量！”
七月十五这天，天刚蒙蒙亮，医疗站就热闹起来。试验田四周插满了彩旗——那是战士们用红布和蓝布裁的，迎风招展；温室大棚的塑料薄膜被擦得锃亮，透过薄膜能看到里面绿油油的油菜苗；院子里支起了大铁锅，熬着奶茶，香气飘得老远。
“凤院长，州里的车来了！”扎西骑着自行车冲进院子，车铃铛叮铃铃响，“还有邻县的拖拉机！”
凤紫鸾系紧头巾，和君陌离快步迎出门。最先到的是州农科所的老周，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捧着一摞资料：“小凤啊，这次观摩会可不光是咱们州，省里的农业专家也来了两位，专门研究高原作物的！”
说话间，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稳，下来几位戴着眼镜的干部。为首的是省农业厅的副处长，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听说你们这里搞出了冬小麦温室种植和青稞新品种推广，我们特地来看看！”
凤紫鸾和君陌离带着众人直奔试验田。此时的青稞田已是一片深绿，穗头沉甸甸地垂着，在风中掀起层层波浪。老周蹲下身，掐下一粒青稞，用指甲轻轻一掐，乳白的浆汁立刻渗出来：“灌浆饱满，预计亩产能到三百斤！这在高原可是破纪录了！”
“那冬小麦呢？”省里的专家问道。
君陌离领着众人来到温室。掀开厚重的棉帘，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泉水通过管道在地下循环，让温室始终保持着十五六度的恒温。苗床上，“东农7号”冬小麦的种子刚刚播下三天，嫩黄的芽尖已经顶破土层，像一排排小针尖。
“这是去年试种成功的冬小麦留种。”凤紫鸾指着苗床解释，“我们总结了去年的经验，今年调整了播种密度，还加了羊粪发酵的有机肥。预计十月就能长到膝盖高，来年五月收割，正好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
一位女专家蹲下来，轻轻拨开土层观察根系：“根系发达，毛细根多，说明土壤透气性好。你们这温泉水加有机肥的法子，确实适合高原！”
观摩会从上午持续到下午。各村的代表挤在田埂上，有的拿着笔记本记录，有的直接蹲在地里摸青稞穗。邻县红旗村的村主任老马拽着君陌离的袖子：“君参谋长，我们村也想种这‘藏青3号’，能不能匀点种子？”
“种子州里统一调配。”君陌离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卡车，“那辆车上装的就是今年的新种子，各村按需申请，农科所会指导种植。”
夕阳西下时，观摩会接近尾声。省里的专家握着凤紫鸾的手说：“你们这‘冬小麦保冬春、青稞新品种保夏秋’的模式，解决了高原全年粮食供应的大问题。省里打算把你们的经验编成手册，推广到整个藏区！”
凤紫鸾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医疗站的灯火次第亮起。卓玛妈妈在院子里熬着酥油茶，茶香混着青稞的甜味飘散开来。扎西妹妹追着蝴蝶跑过田埂，笑声清脆如铃。
“君陌离。”她轻声唤道，“你说，明年这时候，高原会是什么样子？”
君陌离望着天边的晚霞，将她的手攥进掌心：“晚霞这么红，明年这时候，青稞肯定黄得更艳，冬小麦的麦浪肯定更壮。咱们的高原，会从‘等粮吃’变成‘粮满仓’。”
夜风拂过试验田，青稞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们的期许。远处，几颗星星悄悄爬上夜空，洒下温柔的光——这是属于高原的夏夜，也是属于希望的夏夜。在温泉水的滋养下，在温泉人与农科人的共同努力下，高原的田野正孕育着新的丰收，而他们的故事，也将随着青稞的香气，一代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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