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北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盘旋。胡同口的老槐树上，最后几片枯叶也在寒风中簌簌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凤紫鸾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口，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紫鸾，等等！\"君陌离从后面快步追上来，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包，呼出的热气在他眉毛上凝了一层薄霜。他三两步追上凤紫鸾，把纸包塞进她怀里：\"刚蒸的糖三角，趁热吃。\"
凤紫鸾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纸包，指尖触到君陌离冰凉的手，不由得一颤。她抬头看着丈夫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心里一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开会吗？\"
\"开完会就赶紧出来了。\"君陌离替她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围巾，动作自然又熟练，\"听说今天降温，怕你穿得不够。\"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对了，这是李护士长托我带给你的，说你们培训中心的学员们织的毛线手套，让你挑一副喜欢的。\"
凤紫鸾打开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六副手工编织的手套，有红色的、蓝色的，还有绣着小花的。她拿起一副天蓝色的，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这些孩子们......\"
\"快戴上试试。\"君陌离帮她把手套拉到手腕上，大小正合适，\"你看，正好。\"
凤紫鸾将冻得发红的手伸到嘴边呵了口气，温暖渐渐从手套传递到指尖。她抬头看着丈夫，君陌离的眉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物件：\"给你的，新疆战友送的羊脂玉烟嘴，说是能润肺。\"
君陌离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羊脂玉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雕工精细的烟嘴上还刻着几道简约的花纹。\"这......太贵重了。\"他皱了皱眉。
\"就当是谢礼。\"凤紫鸾挽住他的胳膊，\"谢谢你给我父母的老战友们带东西，他们可高兴了。\"
两人并肩走在铺满积雪的胡同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街角的副食店时，君陌离突然停下脚步：\"等等，我进去买点东西。\"
不一会儿，君陌离拎着一个小布包出来，神秘兮兮地递给凤紫鸾：\"猜猜是什么？\"
凤紫鸾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简直是稀罕物。\"哪来的？\"她惊喜地问。
\"上次去军区开会，后勤部发的。\"君陌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舍得吃，给你留着。\"
凤紫鸾剥开一颗糖纸，将糖塞进君陌离嘴里：\"我们一起吃。\"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驱散了不少寒意。
回到家，屋内的暖气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气。凤紫鸾脱下军大衣，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指尖碰到一个硬物——是君陌离的羊毛手套，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厨房炖着萝卜羊肉汤，先别忙，喝碗汤暖暖身子。\"
厨房里，砂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君陌离已经系上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看到凤紫鸾进来，他头也不回地说：\"洗手准备吃饭，汤马上就好。\"
凤紫鸾挽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昨晚蒸好的馒头，热在锅里。君陌离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尝尝咸淡。\"
凤紫鸾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羊肉的鲜美和萝卜的清甜完美融合，温暖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刚好。\"她抬头看着丈夫，眼睛里映着灶火的光，\"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君陌离笑了笑，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你喜欢就好。对了，下周培训中心不是要组织学员体检吗？我托人从军区医院借了最新的听诊器，明天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凤紫鸾放下碗，\"老式听诊器也能用。\"
\"那不一样。\"君陌离认真地说，\"新设备能更准确地发现问题。你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学员，自己也该用点好的。\"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雪花在玻璃上撞出细碎的水花。凤紫鸾靠着君陌离的肩膀，手里捧着一本医学杂志，却时不时走神看向窗外。
\"在想什么？\"君陌离轻声问。
\"没什么。\"凤紫鸾摇摇头，\"就是觉得......这一年过得真快。\"
君陌离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是啊，我们从朝鲜战场回来，到现在都五年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还记得我们在那个临时医疗点吗？你冒着炮火给我取弹片，手上全是血......\"
\"你还说呢，\"凤紫鸾轻笑一声，\"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现在不怕了？\"君陌离转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
凤紫鸾摇摇头：\"现在更怕了。怕你训练太累，怕你出差在外，怕......\"她没说完，但君陌离明白她的意思。
\"傻瓜。\"君陌离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上次在边疆，听说你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
凤紫鸾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学员们需要我......\"
\"我知道你需要他们，\"君陌离打断她，\"但他们也需要你。答应我，以后别太拼命。\"
凤紫鸾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窗外，雪依然在下，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第二天清晨，凤紫鸾醒来时发现君陌离已经不在床上。她披上衣服走到厨房，看到丈夫正在熬粥，锅里的红枣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醒了？\"君陌离回头看见她，\"再睡会儿吧，今天下雪，路滑。\"
凤紫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几点了？\"
\"才六点半。\"君陌离转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周末，不用上班。我买了豆浆和油条，等会儿热给你吃。\"
凤紫鸾靠在他背上，听着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震动，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学员小李来电话，说她们在边疆发现的那个新穴位，经过临床试验效果很好。\"
君陌离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那太好了。不过你要注意休息，别太兴奋。\"
\"嗯。\"凤紫鸾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陌离，元旦我们回趟我老家吧？我想带你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君陌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我请假。对了，我托战友从内蒙古带了些奶制品，给你父母带回去。\"
凤紫鸾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我爸妈最喜欢喝奶茶了。\"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雪依然在下，但屋内却温暖如春。在这个普通的冬日早晨，一对平凡的军人夫妻，正用他们的方式，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幸福故事。就像窗外那些在寒风中依然挺立的树木，他们的爱情，也在岁月的洗礼中，愈发坚韧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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