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施欢假期里通常要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往日她会很早起床刷题，爸爸妈妈回来后她就选择多睡一会。
与其早起写作业被他们说“装样子”，陈施欢更愿意在系统里陪九悲多玩一会儿。
九悲精神头好些时，海水般蔚蓝的眸子会盯着她不停看，小脑袋歪歪，耳朵乖乖立起认真听她说话，是个乖宝宝。
下个学期参加比赛如果能获省奖，她大概可以凑齐给九悲治病的知识币。
九悲就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
年夜饭前要先把饭菜端到祠堂请老祖先吃，点香火，烧纸钱，燃鞭炮，老祖先吃过，仪式结束，大家把饭菜端回自己家才开始正式吃年夜饭。
饭菜不可以热过，不然是对老祖先不敬。
菜式也是有规定的，鱼鸭猪少不了，再加一个豆腐，得是白豆腐，鱼切三段，头尾在上肚子在下用碗盛。所有菜品不能放盐。
吃年夜饭时，门窗要关闭，屋子每个灯都要点亮。
陈施欢最不喜欢年夜饭，菜三四点钟就早早备好，一套仪式下来，六七点钟才能吃上饭，饭菜早凉了。
每次年夜饭，她都只喝一点饮料。
老一辈人守着规矩，敬祖先，吃什么都无所谓。她不喜欢莫名其妙的折腾，自私自利地认为这些习俗早就要改改了，凭什么后人就要吃冷饭冷菜。
两张八仙桌拼成长桌，上头坐祖爷爷祖奶奶，爷爷奶奶，两边坐她的爸爸妈妈和叔叔姑姑，下头是她一个人的位置。
爷爷笑道：“明年要有弟弟妹妹和你一起坐了。”
林雪华轻抚小腹，温柔浅笑：“施欢之前和我说肚里是个弟弟呢。”
“妹妹很好，弟弟也不错。”姑姑道。
姑姑二十出头，是个追求时尚的女孩子，一头利落的齐肩发，穿一身短款夹袄加绒牛仔裤。
陈施欢第一套护肤品是姑姑送给她的，身体发育后第一件合适的内衣也是姑姑带她去商场买的。
在她妈妈照顾不到的地方，姑姑都尽力在教她照顾好自己。
林雪华抚摸小腹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我巴不得是个女孩子，多贴心，施欢就又乖又懂事，让我省心不少。”
陈施欢牙磕在瓷碗上，磨了磨。
她一直觉得懂事是个禁锢住她的词。
“还是要生个儿子，没儿子以后要被别人欺负的。”祖奶奶说。“老泥鳅他们家七个女儿，没儿子，谁看的起他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一个女儿回来都没有。”
“生再多儿子，不孝顺有什么用!”姑姑呛声道。
“怎么没用，儿子就是会养老啊，女儿都嫁出去了，都去给别人家养老了，你看还会回来吗？”祖奶奶气得眼斜嘴歪，恶狠狠地回道。
姑姑还想说，叔叔在桌底下拉住她。
叔叔推了下眼镜框，沉声说道：“现在没这回事，生男生女都一样。”
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说的每一句话家里人都奉为圭臬。
家里没人不听他说的话。
祖奶奶气焰落下去，宝贝大孙子可是大学生，得罪不起，以后养老说不定也得靠这个孙子。
不敢说，不代表她被说服，祖奶奶只说等他以后自己结婚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吃过年夜饭，开始发红包。
陈施欢挨个说过吉祥话，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给了红包，叔叔还没有工作本来不用给，但还是在红包里塞了一百。
爷爷奶奶除了给叔叔交学费没再出任何费用，这些年都靠姑姑接济，加上自己兼职家教凑出生活费，日子过得也很拮据。
陈施欢明白这一百是叔叔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她悄悄和叔叔说：“叔叔，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抢电视看了。”
叔叔夸张地做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表示不信。
家里就一台电视，叔叔要看新闻和体育频道，她要看动画片，每次叔叔回来两人都争得不可开交。
她哪抢得过叔叔，每次都落下风。
气得她又哭又闹。
叔叔得意地享受胜利果实，时不时再嘲讽她两句，说她看的动画片是笨蛋傻瓜才看的。
陈施欢说到做到，接下来的日子没和叔叔抢电视看，家里人没听到陈施欢哭喊声还不太适应。
电视有什么好看，她翻开《明朝那些事儿》，悠哉悠哉坐在太阳底下。
徐姨送的这些书都是精装版，偏有趣类型的休闲书，陈施欢很喜欢。
她看了一会儿，困意渐渐来袭，书摊开盖在脸上遮挡太阳。
迷迷糊糊还在想，季许执和徐姨什么时候回来，过了年要好好去谢谢他们。
眼睛眯上没多久，椅子靠背被重重推了一下，脑子还没清醒，身子踉跄差点往前扑去，连带着陈施欢心脏都快跳出来。
陈施欢最烦睡梦中被吵醒，特别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怒意腾升，皱眉还没开口，推椅子的人先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要睡觉回房间睡，拿本书在这装什么样子!你现在是早上睡到中午，吃个中午饭又睡觉，日夜颠倒不分!”
林雪华从陈施欢身后走到身前，阳光被她挡了个七七八八。
陈施欢满腔怒意冷却，只想冷笑，一点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和念头都没有。
在她妈妈眼里，她的任何积极行为不过是骗人骗己的装样子，她就天生是个坏胚子，欺骗，懒惰，愚蠢，才是她的真面目。
争辩那是和有耳朵有脑子的人做的事，她妈妈恰好都没有，所以她不爱和妈妈争辩，主打一个爱信不信。
林雪华问：“明天要不要和我去外婆家？”
“还可以不去吗？”
“不行。”
“那你问什么？每年都问，每年都只有一个答案。”
“外婆的年肯定要去拜啊，这是最起码的礼数。”
林雪华顾左右而言他。
看似选择的选择，只有一个选项。
外婆嫁了两任丈夫，和第一任丈夫生了四个女儿，也就是陈施欢的外公，不清楚什么情况早逝。
为了生存，外婆只好带着四个女儿嫁给一个身患残疾的老男人，婚后又生下一个女儿。
老男人不满意，可外婆彼时无法再生育。
老男人打骂老婆和几个外姓女儿成了常态，终日饮酒，醉醺醺瘫在床上，守着积蓄坐吃山空。
外婆和几个女儿以泪洗面，再三思虑下，她决定和老男人离婚，小女儿留给老男人。
离婚时她最大的女儿十三岁，二女儿十岁，三女儿九岁，四女儿三岁，小女儿十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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