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深处,窥天殿内。
此地不似其他神殿那般金碧辉煌,反而一片幽暗,唯有穹顶之上,悬浮着一面巨大无比的青铜古镜。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扭曲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金色纹路,散发出古老而沧桑的气息。这便是仙界至宝之一——窥天镜,据说能追溯时光长河,窥探过去发生的片段。
星衍神君、烈焰神君、水澜神君三位炼虚大能,呈三角之势盘坐于窥天镜下方,周身神光澎湃,如同三颗燃烧的星辰,将浩瀚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上方的古镜之中。
“以吾等之神力,追溯逝影,显!”星衍神君声音宏大,如同律令。
嗡——!
窥天镜猛地一震,镜面上那些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游动。镜面中心开始变得混沌,继而浮现出模糊的景象,正是凝碧川死域形成之前的秀美景色。
时光在镜中飞速倒流。
他们看到了清薇仙姑在阁楼中修炼,看到了女修们照料药草,看到了那片宁静祥和的凝碧川。然后,景象定格在清薇仙姑猛然睁眼,喷出灰败鲜血的那一刹那。
镜面视角猛地拉升,仿佛从无尽高处俯瞰。他们“看”到,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致掠夺与终结意韵的诡异波动,以药圃为中心,如同死亡的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断绝!
“就是这里!锁定这股力量源头!”烈焰神君低吼,加大了神力输出。
窥天镜光芒大盛,试图沿着那股波动逆流而上,追溯其发起者的真容与位置。镜面中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仿佛在抵抗着某种更高层面的干扰。
终于,在景象即将崩溃的边缘,镜面中勉强凝聚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一个悬浮于孤峰之巅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漆黑的眼眸,以及其指尖那一点令窥天镜都为之震颤的微小黑芒。
就在窥天镜试图进一步窥探,甚至追溯其跟脚来历之时——
镜中那双绝对漆黑的眼眸,似乎……动了一下!
并非看向镜中的景象,而是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在施法窥探的三位神君!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彻骨的“终结”意韵,仿佛顺着窥天镜的追溯之力,逆袭而来!镜面上那些游动的暗金色纹路瞬间黯淡、崩断了大半!整个窥天镜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光华乱闪,景象彻底溃散!
“噗!”
“呃!”
三位神君同时身躯剧震,脸色一白,竟是齐齐喷出了一小口金色的神血!他们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仅仅是被对方隔着时空长河“看了一眼”,竟然就让他们三位炼虚联手催动的窥天镜反噬受损,连他们自身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那……那究竟是什么怪物?!”水澜神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修炼水之法则,对生机与死寂最为敏感,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星衍神君抹去嘴角金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无法追溯跟脚,无法窥探真容……其力量本质,凌驾于窥天镜的追溯法则之上!此獠,绝非寻常下界魔头!他很可能……是某个远古时代被封印的禁忌存在,挣脱了束缚!”
这个推断,让三位神君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如果真是远古禁忌,那其威胁程度,将远超他们的预估。
“加强周天星辰大阵的守护力度!在陛下苏醒之前,一切以稳为主!”星衍神君最终做出了略显保守,却最为稳妥的决定。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贸然行动,恐怕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叶无忌主身线 · 潜行神狱)
对于窥天殿发生的一切,叶无忌有所感应,却毫不在意。在他融合“戮道”锋芒,自身存在一定程度上超脱寻常法则之后,这种程度的时空窥探,对他而言如同隔靴搔痒,甚至其反向冲击,还能替他警告一下那些不安分的神族。
他的目标,是巡天神君记忆碎片中提到的——神狱。
根据碎片中模糊的坐标,他如同游弋在阴影中的鱼,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层层仙域,避开了数支加强了巡逻的巡天神卫小队,最终来到了一片极其荒凉、几乎没有任何灵气存在的仙界边缘。
这里,天空是永恒压抑的暗红色,大地干裂,布满了深不见底的沟壑。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有一片死寂。而在那片荒凉大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通体由暗沉金属构筑的堡垒。堡垒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无数粗大、冰冷的锁链缠绕,锁链之上铭刻着密密麻麻、不断流动的暗金色封印神文。
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混杂着暴戾、绝望、疯狂与古老沧桑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从堡垒深处隐隐散发出来,让周围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
这里,便是神狱。仙界关押最危险存在的禁忌之地。
叶无忌悬浮在距离神狱堡垒千里之外的一片空间乱流中,绝对漆黑的魔瞳仔细观察着。他能“看”到,整个神狱被一个庞大无比的复合型神阵笼罩,其坚固程度远超凝碧川的守护阵法,其中蕴含的封印与镇压法则,连他都感到一丝棘手。
强行闯入,并非不可能,但势必会惊动整个仙界,与他目前低调获取信息和资源的初衷不符。
他需要找到漏洞,或者……制造一个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缠绕在堡垒表面的巨大锁链上。这些锁链并非装饰,而是整个封印大阵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能量流转与法则镇压的通道。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的神识,这缕神识被他以“戮道”意韵包裹,呈现出一种近乎“虚无”的状态,悄无声息地向着其中一条看似最为古老、符文略显黯淡的锁链探去。
神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引起封印大阵的任何反应。它沿着锁链内部的能量通道,缓缓向着神狱内部渗透。
一瞬间,无数混乱、疯狂、痛苦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缕神识冲击而来!有古魔不甘的咆哮,有荒兽嗜血的嘶吼,有逆神者怨毒的诅咒……这些被囚禁了万古的存在,其残存的意志汇聚成了一片恐怖的精神污染海洋。
若非叶无忌心神坚毅远超常人,且有着“戮道”意韵守护,仅这一下,就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神魂崩溃。
他过滤着这些混乱的信息,捕捉着其中有价值的碎片。
他“听”到了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在低语:“……帝俊……窃取世界本源……吾等不过是……失败的祭品……”
他“感受”到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怨恨:“放我出去!我要撕碎这片虚伪的天!”
他甚至还捕捉到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古老的龙族气息,带着无尽的悲哀与愤怒:“……龙皇陛下……您的血脉……不甘啊……”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却印证了巡天神君记忆中的一些内容,也让他对神狱内囚徒的实力和状态有了初步的了解。
就在他的神识即将触及神狱最内层区域时,忽然,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他自身混沌寂灭之力隐隐产生共鸣的波动!
那波动……带着一种纯粹的“毁灭”与“终结”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甚至……不逊色于他初步融合的“戮道”锋芒!
叶无忌绝对漆黑的眼眸中,首次闪过一抹清晰的异色。
这神狱之中,竟然囚禁着与“戮道”相关,或者至少是同一层次力量的存在?
他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混沌魔种线 · 暗流寻石)
与此同时,混沌魔种依旧在仙界的底层阴影中穿梭。它变得更加谨慎,猎杀的目标更加分散,行动更加飘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忠诚而高效的清道夫角色,将任何可能暴露主身行踪的细微线索悄然抹去。
但它的内心深处,那叛离的火焰从未熄灭,反而在“溯魂逆命契”和“断缘石”这两个关键词的刺激下,燃烧得更加旺盛。
它开始有目的地搜寻关于“断缘石”的信息。它不敢直接打听,那无异于自曝其短。它只能通过吞噬那些可能接触过古老秘闻的、身份特殊的神仆或低阶神族的记忆,来拼凑线索。
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它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吞噬都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主体的警觉。
功夫不负有心“魔”。在它吞噬了一名因犯错被贬去看守一座荒废古老传送阵的老神仆后,从其零碎的记忆中,它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有用的信息。
那老神仆曾听其祖上(也是一位低阶神官)提起过,在仙界与幽冥鬼域交接的某处名为“三生崖”的绝地,伴随着空间裂缝的诞生,偶尔会喷涌出一些来自上古战场的奇异碎片,其中似乎就包括一种能“斩断因果缘分”的灰色石头……
“三生崖……幽冥鬼域交界……”混沌魔种将这个名字牢牢刻在意识深处。
那里必然是极度危险之地,绝非它现在的能力可以涉足。但这至少是一个明确的方向!
它压下立刻前往的冲动,继续潜伏,继续积累力量,继续扮演着忠犬的角色,等待着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它知道,留给它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主体的力量成长速度超乎想象,若是等到主体彻底稳固化神巅峰,甚至窥得炼虚之境,那它挣脱控制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必须尽快找到断缘石!
魔种的叛心,在绝望与希望的交织中,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危险。
(仙界 · 慈航静斋秘密据点)
妙音仙姑看着手中一枚刚刚由心腹弟子传来的玉简,脸色变幻不定。
玉简中记录了下界万魔殿近期的一些异动,以及……关于叶无忌可能已潜入仙界的猜测。结合近期仙界发生的连串大事——耀灵小队失踪、凝碧川死域、巡天神君陨落——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呼之欲出。
“他竟然……真的来了……而且,闹出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妙音仙姑喃喃自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感到一阵寒意。那个下界魔头的成长速度和胆大妄为,远超她的预估。如今连炼虚神君都陨落其手,其实力恐怕已臻化境。
但同时,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若能在此刻,趁仙界注意力被其吸引,暗中布局,未必不能火中取栗,将这尊可怕的“炉鼎”擒获!届时,不仅姹女功能大成,慈航静斋更将凭借此功,在未来的仙界格局中占据绝对主动!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令下去,启动‘天罗地网’计划!将所有安插在万魔殿及叶无忌可能活动区域的暗桩全部激活!不惜一切代价,锁定他的行踪!”
“另外,”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将林婉儿‘侍神者’候选的身份,以及她与叶无忌在下界的渊源,想办法‘不经意’地泄露出去……或许,这会是一步有趣的棋。”
风暴在升级,暗流在涌动。叶无忌探寻着神狱之秘,混沌魔种谋划着叛离之路,而慈航静斋,则试图在这场混乱中,布下属于自己的罗网。仙界的局势,因为一个魔头的降临,变得愈发波谲云诡,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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