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约好似的,一个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走进议事堂,姜瀚文在旁边乖巧打招呼。
八个老头,最年轻的,看着也有四十岁,最老的,满头银发,皮肤褶皱如海浪堆叠。
姜瀚文生怕下一秒,老家伙一脚走滑,摔死在地上。
杜长老杜青甫是最后进来的,他入座后,议事堂的房门就关上,留姜瀚文站在外面。
姜瀚文对自己定位很清楚,他只是刚入药田的小角色,没有资格上桌,今天能到这里认识各位执事,已是巨大幸运。
半刻钟后,议事堂房门打开,众执事离开,苏欣把姜瀚文叫了进去。
屋子里布置得很低调,一进门,暑热的温度骤降,光线也暗去一头。
映入眼帘的便是四米长黄木桌,桌子用一整棵树雕刻,厚重而泛着滑光。
杜青甫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其后是镂空屏风,空格里摆着花瓶和墨宝,平淡中见奢华。
“杜长老,这是我上个月种的。”姜瀚文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十八株聚气草。
杜青甫看见聚气草,眉间愁绪少掉一丝。
“收下吧。”他看向一旁的苏欣。
苏欣把东西收下,突然咳了咳嗓子。
姜瀚文看看低着头的杜青甫,又看看苏欣一脸懵逼,这父女俩商量啥呢?
“你以后不用向其他执事通报,直接对我负责就可以。
堂后有种药的书,你可以看,但不能外泄。
你既然能种好聚气草,就先种三个月来看。”杜青甫说道,无可奈何抬头,瞥过苏欣。
“谢过前辈。”
姜瀚文心潮不由得泛起波澜,赶紧拱手道谢。
知识,在这个世界,真的能改变命运,价格,自然也更贵得离谱。
现在让自己可以看书,这就是个天大的大人情!
不对,杜长老的语气不对劲。
姜瀚文下意识将视线看到苏欣身上,要有意外,也只能是这人。
只见女子嘴角带着微笑,很是开心。
姜瀚文心底一慌,难道,自己被看上了?
咳咳~总有娘们馋老夫身子,我可得坚守住童子之身。
虽然苏欣长得确实不错,肤白貌美,身材苗条,性格也洒脱,说话还好听……
但真要是在一起,那还是要仔细斟酌~
“走吧走吧,小欣你带他去书楼看看。”老头满头愁绪,摆手驱赶两人。
“跟我来。”苏欣笑着把姜瀚文领走。
所谓书楼,是议事堂背后的二层小阁楼。
第一层是一些游记散文,第二层上了锁,是关于种植的书。
通过旁敲侧击,姜瀚文总算是了解到,为什么老头愿意让自己看书。
那是因为苏欣太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仅此而已。
妈的,好险,吓老子一跳,还以为被馋身子。
想着,姜瀚文苦笑。
人生三大错觉,她喜欢我,我能反杀,草里没人。
感情,自己也中招了。
“杜长老刚刚在愁些什么?”姜瀚文问道。
一提到这个问题,苏欣脸色就垮下来,忿忿不平道:
“还能愁些什么,庄家那些人内斗呗。
一个说要种蛇信兰,一个说要种血叶果,我爹又是个性子软的,打算两边都给面子,下半年,担子重啊。”
虽然药田也避不可免参与到纷争,但下面人没有风险。
姜瀚文松口气,还好,自己选了药田,不然,他一个小人物进入到权斗,只怕是连渣都不剩。
苟,还得苟,苟到别人都忘掉自己才行。
“苏姑娘,蛇信兰的书,在哪里?”
“己字科最上面一排,你——我的花!”语调急转直上,苏欣脸色煞白,一串钥匙直接被苏欣丢出。
“记得锁门!”
话音刚落,香风远走,佳人直接从二楼跳下,三两步消失在视野。
好快的速度!
愣了愣神,姜瀚文转身,推门进屋。
杜青甫给自己这么个看书机会,他得好好珍惜,表现出自己价值。
他可以境界低,甚至是没修为,但不能没有能力。
更何况,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是走不长远的。
他进来到现在两个月,杜青甫算是对他照顾有加,没有什么老人欺负新人的事发生。
虽然药田各管一摊,没什么交际。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性,向来以恶居多。
自己不被欺负,不代表背后没人警告。
别人施恩不图报,那是别人的修养。
受恩不报,那就是自己白眼狼。
姜瀚文在己字科书架拿到蛇信兰的书,靠着书架,仔细品读。
一道影子出现在窗户外看了半晌,悄然离去。
自知基础差,姜瀚文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将不知道的核心知识点背下后,才放下书。
再看天色,太阳仅剩半点金边挂在地平线上。
远方大雁展翅,成丹红天幕下的黑影,壮阔而静美,宛若油画。
“咔哒!”
姜瀚文上完锁,走到中院。
苏欣的房间没有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串钥匙,能开的门,可不止书楼,姜瀚文干脆就坐在院子石阶上等。
晚风温和,抚走热气。
“咕咕咕~”
半天没吃饭,肚皮不争气叫起来。
靠着石柱,不知不觉,姜瀚文睡着。
月亮撒下清辉,苏欣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
突然,她听见细微鼾声,佳人温和的眼眸瞬间凌厉,手里多出三枚飞针。
议事堂,从来只有爹爹和自己,谁敢夜闯?
小猫一般翻上瓦片,抵伏着身子,小心翼翼摸到中院。
借着月色,她看见一道灰袍靠在石柱上,梦口水顺着嘴角拉成丝线,滴在地上。
“噗呲~”
苏欣忍不住笑出声。
重新回到地面,佳人故意将大门重重推开,发出嘭咚一声闷响。
走到中院,姜瀚文站在石柱边,右脚恰好踩在刚刚梦口水的位置。
下午的懊丧全被眼前可爱驱散,苏欣装作不知道,警惕道:
“你怎么还不走?”
“苏姑娘,你别误会,这是你的钥匙,我怕带回去弄丢了。”姜瀚文拿出钥匙,脸色尴尬。
娘希匹的,大晚上,孤男寡女在一个院子,确实有点不对劲。
苏欣接过钥匙,眼里划过茫然。
这人等自己到现在,就为了给她钥匙?
“苏姑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姜瀚文说着,走到门边。
“慢着,你不饿吗?”苏欣指着肚皮:“我记得,你中午就没吃饭,你等着,我屋里还有些肉包。”
苏欣推开侧门,大步流星走进去。
“吃就不必了,谢过苏姑娘!”姜瀚文一溜烟,跑出议事堂。
苏欣后知后觉从屋里出来,院子里哪还有人影。
走到大门边看去,长明灯照耀下的石板路上,一个背影正快速离开。
美目闪动笑意,佳人嘴角勾起一道曼妙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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