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
随着纪千明的不断出手，林七夜的声音越发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短短几十秒，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加速流逝了数十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银白的发丝在夹杂着血腥气的狂风中飘舞，握住刺入胸膛刀柄的那只手，已然干枯如树皮，布满了岁月的沟壑。
“门要关了……”
“接下来，你只能靠自己。”
“我能做的，已经到极限了。”
纪千明叹了一口气，远处那两枚散发着“终焉”气息的叶纹化作流光飞回门后，没入那只由规则丝线构成的手掌中。
“林七夜，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随着这最后的低语在灵魂中回荡。
林七夜身后那庞大的大门迅速黯淡、消散。
打通两个世界的壁垒恢复原状，只留下满地逐渐寸寸断裂的猩红阵法纹路。
支撑的力量骤然消失，林七夜身形一晃，用直刀勉强撑住地面，才没有栽倒。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近乎枯竭的灵魂。
他抬头望向身前，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堆积着如山般的怪物残骸。
那原本浪潮般的数百万黑山羊幼崽，竟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屠戮近半。
残存的幼崽发出不安的嘶吼，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混沌】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在祂精心编写的剧本里，林七夜本该在十数万幼崽和十八神尸的围攻下苦苦支撑，然后眼睁睁看着更多的幼崽冲破防线，在他身后展开血腥屠杀。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与暴怒，才是【混沌】渴望品尝的极致美味。
其次，通过直播让全大夏目睹守护神陨落、百万人惨死，从而引爆前所未有的恐慌。
然后他再慢慢玩弄、磨灭这个种族的意志……
这才是祂为《大夏战纪》设定的。
这才符合祂美学的凄惨终章。
可现在，剧本被彻底撕毁了！
林七夜没死，民众毫发无伤，反而祂麾下的数百万大军损失近半！
这相当于在祂完美的演出上泼了一大盆污秽，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祂脸上！
愤怒与怨毒在【混沌】心中翻涌，祂死死盯着黑帘前那道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声音冰寒刺骨：
“很好……你又一次，改写了我的剧本。”
“不过，这改变不了什么……”
“那些蝼蚁本就是消耗品，死了，还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
“而你呢？”
祂的目光如同毒蛇，扫过林七夜残破的身躯：
“你这副破碎的躯体已经到极限了吧？”
“器官在战斗中受损，精神在禁咒中枯竭，鲜血在献祭中流尽，现在连寿命也走到了尽头……”
“接下来，油尽灯枯的你……还能拿什么，来保护你身后的那群人？”
仿佛是为了响应祂的话语，【黑山羊】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吼。
剩余的黑山羊幼崽再度躁动起来，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前涌来！
与此同时，除了奈芙蒂斯之外，其余十七位被操控的神尸同时爆发出恐怖神威，化作十七道毁灭流光，从不同方向杀向黑帘前那道孤零零的苍老身影！
子孙被大肆屠戮，【黑山羊】已然暴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碾碎这个阻碍！
满目疮痍的焦土之上，披着深红斗篷的苍老身影，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挺直了佝偻的背脊。
那张布满沟壑、写满风霜的脸上，一双眸子依旧平静如古井深潭，看不到丝毫畏惧与动摇。
“我说了，我能拖住你们……”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果不信，你可以继续试试。”
见林七夜至死都保持着这种令人厌恶的平静，【混沌】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这让他想起了四年前在病院中的失败，想起了所有超出掌控的意外！
祂厌恶这种感觉！
祂的目光猛地转向后方那隔绝战场与民众视线的漆黑帘帷，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成型，狂笑声再次响起：
“你还想靠这道破布来遮掩，维持他们那可笑的信心吗？”
“真是天真！”
【混沌】双手猛地抬起，对着那遮天蔽日的黑色帘帷，做出一个撕扯的动作。
“让他们亲眼见证！”
“看看他们心中无敌的象征，是何等凄惨狼狈！”
“让他们看着你血染沙场，看着擎天之柱轰然倒塌！”
“你不是他们的希望吗？你不是不败的传奇吗？？”
“你亲手筑起的神话，我今日便当着众生之面，亲手碾碎！”
“当他们目睹你的败亡，恐慌将噬尽信仰！”
“失了这信仰之力……你这具残躯，还能撑过多久？”
随着【混沌】的意志，那笼罩天地的漆黑帘帷，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刹那间崩裂出无数道狰狞的缺口！
帘帷的碎片如同黑色的雪花，漫天飘落。
战场与后方人群之间的最后屏障，彻底消失了。
人们错愕地抬起头，望向这片突然清晰起来的血腥战场，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安。
“帘帷碎了……是林司令输了吗？”
小男孩被母亲紧紧抱着，怔怔地看着飞舞的黑色碎片，小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
所有通过屏幕观看直播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纷飞的碎片间焦急地寻找着那抹熟悉的深红。
帘帷破碎，往往意味着守护者的败亡。
如果林司令倒下，那数百万怪物将长驱直入，北方防线彻底崩溃，所有人的生命都将进入倒计时……
就在绝望开始蔓延之际，有人终于在那逐渐消散的帘帷底部，看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深红身影。
【在那！他还活着！他被那些神明包围了！】
【林司令身前……好多怪物的尸体！他到底杀了多少？！】
【地面……地面都被血染红了……】
【那些黑色碎片好碍眼，一直在飞……我怎么感觉林司令的头发……好像白了？】
【那个……真的是林司令吗？感觉身高好像也不太对？】
【不知道，他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脸……感觉不太像。】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啊！怪物又冲上来了！！】
【混沌】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祂仿佛已经看到了，当世人看清林七夜那苍老残破的真容时，信仰崩塌的精彩表情。
英雄的凄惨陨落，正是祂追求的最高愉悦！
就在这时，妇女怀里的小男孩突然鼓起勇气，朝着林七夜的残躯大喊一声。
青稚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大哥哥加油！”
刹那间，无数人的声音开始回响。
“林司令，加油！”
“守夜人，加油！”
“加油！”
……
望着眼前不断团结的人类，【混沌】的面色顿时间更黑了几分。
“这帮蝼蚁……”
另一边，林七夜独自站在漫天飘落的黑色碎片中，看了眼上空虎视眈眈的十七位神明。
加油，对，没错，
他还没输。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一张他宁愿燃烧生命也不愿动用的。
最后的底牌。
他的手掌，颤抖着，却坚定地伸向怀中。
十七道浩荡神威如同牢笼般将他死死锁定，狂风卷起他银白的发丝。
一双复杂无比的眼眸，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泛着淡蓝色神秘光泽的星币。
【王之星币】。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
“再也没有动用你们的机会。”
林七夜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笑容。
他看着掌心的星币，声音沙哑而温柔。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金发男子。
确实。
也只有他才能挽回这一切了。
“老朋友，这段时间，真的对不起。”
“但求求你……”
“飞……”
“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叮——！！
淡蓝色的星币在血泊中骤然亮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记忆的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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