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随之倒回到2003年。
“悦神太强了，大四就中了顶刊。”
“她以后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居里夫人。”
“又有实力，又长得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
“恭喜你啊，悦悦，论文中了顶刊。”
眼前是大她两岁的男友——林克，他风华正茂，说这话时眼里像有光。
“嗯……”年轻的苏悦低下头，嘴角勉强翘起一丝弧度，却看不出半分喜悦。
“怎么了，悦悦？不开心？”男人俯身轻声问。
“林克……”苏悦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怀孕了。”
林克怔住，沉默地掏出烟，在旁边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的脚边，烟头落了一地。
良久，他终于开口：“留下来吧。”
“可你才刚工作啊……”苏悦眼圈泛红，“而且……我还想继续科研……”
“我是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林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你作为女人，好好享受生活就够了。”
苏悦没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相信我，好不好？”男人单膝跪下，语气笃定，“我马上就娶你，一辈子对你好。”
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心慢慢软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个行为放在现在，叫恋爱脑。
苏悦的父亲远没有这么快接受。
“你要放弃保研去当妈？你要是敢嫁你那个学长，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父亲的声音撕裂着传来。
苏悦第一次挂断了父亲的电话，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从那之后，她和家里的联系，几乎断了。
待小满降生时，林克因工作繁重常年早出晚归。
苏悦不得不独自承担起照料新生儿的全部责任。
喂奶、换尿布、哄睡……
这些琐碎而重复的日常，一点点吞噬了昔日才女的全部时光与精力。
她知道，这意味着——她最爱的物理，她的荣耀与梦想，将被她亲手放下。
她可能会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黄脸婆。
可她愿意相信他。
母爱取代了对物理学的热情，成为了苏悦生活的大部分。
那些物理学书籍，终被束之高阁。
一切都是因为林克。
但那时的她，没有后悔。
至少，在最初的几年里，她没有。
林小满之所以叫小满，并不是生于小满前后，而是苏悦对于那段生活有着小小的满足。
“悦悦，想不想当老板？”林小满半岁左右，正是苏悦的生日。林克一脸神秘地问她。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嗔怪地笑着。
“我是说真的。”他把一沓注册文件摆到她面前，法人一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你是我未来的全部。”
那段时间，是苏悦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稳岁月。
林克创业渐有起色，收入稳定。两人攒下了首付，买下通透的大房子，一家三口住了进去。
偶尔林克加班太晚，她会提着亲手做好的饭，坐在公司楼下等他回家。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走下去。
——
几天后，大物教室。
期末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
“吼吼吼吼吼！我林小满，大物居然及格了！”
少女激动地拍桌子，差点把书都震飞，“人品大爆发咯！”
关子元斜了一眼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的少女，没有接话。
他已经习惯了这位社牛同学时不时的疯癫状态。
“真不知道苏老师是怎么遗传的啊……”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刚刚考完大物，这家伙就带头在大物群里刷屏“地大物博”——
跪在地上博取大学物理老师同情。
“苏老师那么温柔、安静、知性，怎么生出了个这玩意？”
他眼角瞥着正四处炫耀自己“惊天动地”61分大物成绩的林小满。
这61分，含金量自不用多言，多半是大物老师大发慈悲捞了她一手。
“苏老师的亲闺女，大学物理及格都能笑成这样。”
“基因突变？还是说……医者不能自医？”他低声嘀咕着。
“你说啥呢，关老师？”林小满忽地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没啥。”关子元轻咳一声，抬眼，“夸你有天赋。”
“那你看，我妈……”她刚刚要得意忘形，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音一顿，硬生生刹了车。
“对了关老师，我物理能及格，你功不可没！你就是我的神！”她眼里闪着光。
“确实。”关子元在心里淡定地应了一声。
“那个……为了感谢你，假期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要。”他语气平平地打断，“你先把欠我的那五十六杯北果奶茶还清。”
“切，不来就算了。”林小满吐了吐舌头，“关神，假期快乐啦～我走啦！”
关子元叹了口气。
比起林小满，某人可没那么开心。
大英62分，低空飞过，全自然班倒第一。
他预感到郑中海不会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当同学已走得七七八八，教室里只剩下关子元，还有在教室一角坐着的……
郑中海。
不知道这位老哥是心血来潮来旁听大物课了，还是专程来兴师问罪？
关子元装作没看见，迅速收拾东西，弓着背准备溜走。
“站住。”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炸起，关子元条件反射地一哆嗦。
“就这么走了？”
关子元僵在原地，转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郑导，新年快乐啊……”
“快乐个屁。”
郑中海抬起眼皮，眼神凌厉，嘴角却挂着一丝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呃……抽查学生出勤？”
“呵。”郑中海冷笑，“我抽的是你这学期的表现。”
“62分，关子元。”郑中海摇了摇成绩单，“我真想采访一下你，是怎么把听力全选错的。”
“可能是……”关子元嘴角抽了抽，“大数据算法失效了。”
“你再跟我贫？”郑中海声音一震，“你以为你竞赛拿个奖就能横着走？”
“我不横。”关子元秒怂。
“就你现在这个水平，下学期4级八成是要废。”
“我假期一定好好学习英语，下学期4级必过！”
郑中海看着他，半晌才“哼”了一声：“去吧。”
关子元逃也似的冲出教室，靠在走廊墙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喂？”关子元接起电话，语气冷淡。
“怎么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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