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眼睛一亮，脱了鞋就爬了上去。床板有点弹性，躺上去还挺舒服。她晃荡着两条腿，美滋滋地说：“真舒服！小外甥肯定比我还幸福！二哥，我也想要一个…”
“去去去，你多大个儿了，还想睡婴儿床？”二蛋把她撵下来，自己左右端详着作品，心里盘算还缺个蚊帐罩子，得让妈找点旧纱布缝一个。
正这时，院门口传来点动静。似乎是95号院秦淮茹过来借东西，跟徐兰在门口说话。她一抬眼，正好瞅见屋里立着的那个小床。
秦淮茹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隔着门帘问：“徐主任，家里这是…？”
“哦，春梅怀上了，二蛋给他姐未出世的孩子瞎鼓捣了个小床。”徐兰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自得。
秦淮茹眼神复杂地在那小床上溜了一圈，钢管骨架虽然旧，但看着就结实，那传送带做的床板厚实耐磨。她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自家棒梗睡的那个吱呀作响的旧木板床，嘴里喃喃道：“边角料…做的都比俺家棒梗那床结实…”
徐兰笑了笑：“孩子瞎折腾，用厂里废料做的，没花钱。”
秦淮茹一脸尴尬地借走了东西。
二蛋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啥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伸手轻轻按了按那传送带床板，心里想着：“嘿，还挺结实！”他暗自琢磨着，等大姐肚子里的宝宝再长大点儿，就把这床拆了折叠好，想办法给她捎过去。
这礼物，多实在啊！
婴儿床刚刚收拾妥当，二蛋就感觉自己那点儿中专学来的本事不太够用了。
尤其是在琢磨怎么能让床折叠得更顺畅、更结实的时候，直接就卡壳了。
他突然想起厂里的技术科好像有本讲机械原理和结构设计的书，可那地方哪是他这个小学徒能随便进去的啊！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哎呀，这可咋办呢？要不我去求求技术科的师傅？可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一个小学徒不自量力啊……”二蛋越想越觉得没底儿，心里那叫一个纠结。
“妈，咱区图书馆在哪儿来着？”晚饭桌上，二蛋扒拉着碗里的菜叶子问。
徐兰抬头：“图书馆？你问这干啥？就南锣鼓巷口往东，灰砖那个二层小楼。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儿子要上进读书了？”
二蛋嘿嘿一笑：“活到老学到老嘛，我去瞅瞅有没有我能看的书。”
第二天轮休，二蛋还真就溜达着去了区图书馆。
那地方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空气里一股子旧纸张和墨水的味儿。
他在书架间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在个角落里找到几本落满灰的技术书。
其中一本《机械原理浅析》，书皮都快掉了，但里头的内容看着挺对他路子。
他如获至宝，借了书出来，蹲图书馆门口台阶上就迫不及待地翻起来。正看得入神，没留意旁边站了个人。
“同志，你也看这书？”
声音清清亮亮的。二蛋一抬头，是个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列宁装，两条辫子又黑又粗，眼睛挺大，正看着他手里的书。
二蛋有点愣，点点头：“啊，瞎看。”
“这书挺难的，里面好多图。”姑娘说，“我也借过，没太看懂。”
二蛋来了点精神：“哪儿看不懂？我帮你…琢磨琢磨？”他差点顺嘴说成“指点指点”，好歹憋回去了。
姑娘笑了，指了几个地方。二蛋一看，正好是他刚琢磨过的齿轮传动比和连杆结构，便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一通。姑娘听得挺认真，时不时点头。
“你真厉害，”姑娘说，“比我们厂技术员讲得还明白。我叫苏梅，在纺织厂上班。你呢？”
“雷二蛋，轧钢厂的。”二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梅说她也常来这借书看，主要是文学类的，偶尔翻翻技术的，觉得有意思。
过了几天，二蛋又去还书借书。刚进门，就看见苏梅从借阅处那边过来，手里拿着两本书，脸上有点着急。
“雷二蛋同志！真巧！”苏梅看见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能…能请你帮个忙吗？”
“啥忙？问题不大。”二蛋挺仗义。
苏梅把手里的书递过来，是两本厚厚的技术书：“我帮我舅来还这两本书，逾期两天了。可我刚才发现，我借书证忘带了！管理员同志说没证不能办理，可我舅急着要…这…”
二蛋接过书看了看，一本《实用机械制图》，一本《金属材料处理》，都是硬货。他瞅了瞅借阅处那个板着脸的管理员，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苏梅。
“逾期要罚钱不？”
“罚是小事，主要是这书我舅等着用…”苏梅愁眉苦脸。
二蛋掂量了一下那两本书，眼珠子一转。他记得刚才绕到图书馆后头上厕所时，看见有个窗户好像没关严实，那屋里堆着些表格文件，像是办公室。
“你等着。”二蛋把书塞回给苏梅，扭头就往外走。
他绕到图书馆后面，四下瞅瞅没人。那扇气窗果然开着一条缝。他从工具袋里掏出根铁丝，一头弯个小钩，小心地从窗缝伸进去，摸索着，轻轻勾住了里面那老式窗栓的鼻儿，慢慢往下拉。嘎达一声轻响，窗栓开了。
他推开窗户，两手一撑，还挺利索地翻了进去。屋里果然没人，桌上堆着一叠逾期未还的登记表。他快速翻看着，想找到苏梅她舅的名字或者那两本书的记录。
正找着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王管理员，就是这屋，那批旧报纸得清一下…”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二蛋心里一咯噔，这要是被堵屋里，可说不清了！他眼疾手快，一把抓起那叠登记表，也顾不上找了，转身就从窗户又翻了出去，落地时没站稳，差点摔个屁墩儿。
他刚把窗户带上，屋门就开了。只听里面有人惊讶地说：“咦？这窗户咋开了？刚才我记得关着的啊？这登记表谁动过了？”
二蛋猫着腰，一溜烟跑回图书馆前面，心还在扑通扑通跳。
苏梅还等在那儿，着急地张望：“怎么样？”
二蛋喘口气，把手里那叠表格递过去：“快！找你舅的名字和书名！找到指给我看！”
苏梅愣了下，赶紧翻起来。两人头碰头，快速浏览着。终于，苏梅指着一行：“这儿！刘建邦！就是这两本！”
二蛋抽过那张表格，攥在手里，又深吸一口气，这才大步走向借阅处。
那个姓王的管理员正准备回后面办公室，看见二蛋过来，板着脸：“同志，借书还是还书？证呢？”
二蛋把那张逾期登记表拍在台上，指着刘建邦那一条：“管理员同志，我们是来还这两本书的。逾期了两天，该罚多少我们认罚。刚听说您要去后面查记录，巧了，我正好在门口地上捡到这叠纸，看着像是馆里的东西，就给您拿来了。您看，这记录都在这，省得您再跑一趟了。”
王管理员狐疑地拿起表格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二蛋和他身后的苏梅，再看看那两本书：“地上捡的？”
“啊，就门口。”二蛋一脸诚恳，“兴许是刚才谁不小心带出来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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