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这地界儿,自古就有“五家仙”之说,胡黄白柳灰,成了气候便能护佑一方。话说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子里住着个奇人,姓张,名不详,自称张半仙。
这张半仙约莫五十出头,瘦高个儿,留着山羊胡子,常年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他是文革后期流落到靠山屯的,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以前是干啥的。村里给他安排了间废弃的看林屋,他也就住下了。
张半仙平日不大与人交往,但谁家丢个鸡少个鸭,孩子吓着了,老人身子不爽利了,找他瞧看,他总能说个八九不离十。最奇的是,他常常突然对着空气作揖打躬,口中念念有词:“您老来了”、“慢走慢走”。起初村里人以为他魔怔了,后来才发现,他是在跟那些常人看不见的“家仙”打交道。
这年秋天,靠山屯来了个包山货的商人,姓李,人称李老板。此人四十多岁,梳着油光的大背头,腆着啤酒肚,手腕上戴串沉甸甸的金刚菩提,说话时眼睛总滴溜溜转。
李老板到屯子里收山参、灵芝,出价倒也公道。收到张半仙那儿时,却被半仙拦住了。
“李老板,你这趟财气旺盛,却带血光啊。”张半仙眯着眼,捋着山羊胡子。
李老板一愣,随即笑道:“老先生真会开玩笑,我正经生意人,哪来的血光?”
“非也非也,”张半仙摇头,“你眉间有黑气缠绕,三日内必见分晓。若信我言,这两日莫往东南方向去,可避一劫。”
李老板只当是江湖术士骗钱的把戏,打个哈哈就走了。
谁知第二天,李老板接到消息,说东南方二十里的黑瞎子沟出了棵百年老参,若是能得,转手就能赚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五千块,在那会儿可是天价。
李老板想起张半仙的话,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抵不过金钱诱惑,带着工具就奔黑瞎子沟去了。
结果这一去,就出事了。
李老板在黑瞎子沟转悠半天,老参没找着,反倒惊动了一窝野猪。他被一头大公猪追得连滚带爬,最后摔进一个深坑,左腿骨折,动弹不得。眼看天色渐晚,气温下降,李老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以为要命丧于此。
就在他绝望之际,坑边忽然出现个白发老头,穿着古式的长衫,笑眯眯地问:“后生,怎么掉这儿了?”
李老板如同见到救星,连声求救。那老头也不多说,解下腰带垂下来,竟真把李老板这么个大活人给拉了上来。更奇的是,李老板的腿一经老头揉捏,顿时疼痛大减,甚至可以勉强行走了。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李老板掏出钱包要酬谢,抬头却不见了老头踪影,只有一只通体雪白的老狐狸,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朝他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林海中。
李老板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张半仙的警告和屯里关于“胡家仙”的传说,明白自己是遇上狐仙了。
一瘸一拐回到屯里,李老板直奔张半仙住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多谢半仙指点,可惜我没听您的,差点丢了性命!是您请仙家救的我吧?”
张半仙扶起他,淡淡一笑:“是你命不该绝。那白胡子老丈是这里的胡三太爷,修行五百年了,最是慈悲心肠。”
经此一事,李老板对张半仙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屯里逢人便说张半仙如何灵验,如何能通仙家。张半仙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转眼到了冬天,屯里老王家的媳妇难产,接生婆束手无策,一家人急得团团转。有人提议请张半仙来看看。
张半仙被请到王家,却不进产房,只在院中设了个香案,焚香三柱,对着西北方向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产房内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母子平安。接生婆出来后啧啧称奇:“眼见着就不行了,忽然闻到一股檀香味,产妇一下子就有了力气,真是神了!”
张半仙却摇头叹息:“是黄家仙姑出手相助。但她要的谢礼可不轻啊。”
王家人忙问要备何礼。张半仙说:“三日之内,在你家谷仓旁设一小庙,每逢初一十五,以鸡蛋、糕点供奉,持续三年,不可间断。”
王家人满口答应,果真建了个小庙,按时供奉。之后王家养鸡格外顺利,鸡蛋又大又多,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来年开春,屯子里却出了怪事。
先是李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死了,脖子上各有两个小孔,像是被什么吸干了血。接着是赵家的牛莫名其妙地焦躁不安,产奶量骤减。最后连屯里的水井都变得浑浊起来。
村民们人心惶惶,纷纷来找张半仙。
张半仙闭门三日不出,第四天清晨,他召集村民到屯中央的老槐树下,面色凝重地说:“咱们屯来了个外路的仙家,非胡非黄,乃是长白山里修行多年的獾子精。它道行不浅,但因渡劫失败,伤了根基,需吸食生灵精气恢复。”
村民们吓坏了,七嘴八舌问如何是好。
张半仙道:“此獾精狡猾异常,我已请胡三太爷出面调停,但它不肯离去。说除非咱们每月奉上三牲祭祀,否则就让屯子里鸡犬不宁。”
“这不成勒索了吗?”老村长气得胡子发抖,“咱们供着胡黄二仙,还怕它个外来的獾精不成?”
张半仙苦笑:“胡黄二仙虽有道行,但毕竟不是斗法见长的。这獾精凶悍,真要斗起来,恐怕两败俱伤,殃及屯子。”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屯子里最穷的刘二愣子站了出来:“半仙,我昨儿个梦见个穿灰衣的老太太,她说她能治这獾精,但要咱们在屯西头的老磨坊后给她立个牌位。”
张半仙闻言眼睛一亮:“可是位拄着拐杖,小眼睛尖嘴巴的老太太?”
二愣子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她还说,只要给她个安身之所,她保准那獾精不敢造次。”
张半仙拍手笑道:“好好好!这是灰仙奶奶显灵了!獾子最怕的就是得道的老灰仙(鼠仙)!”
于是村民们按照二愣子梦中的指示,在老磨坊后立了牌位,摆上谷物果品供奉。
说也奇怪,自那以后,獾精作祟的事再没发生过。倒是有人夜里路过老磨坊,听见里面似乎有打斗声,第二天一看,磨坊周围有不少獾毛和鼠毛。
几天后,张半仙告诉村民:“灰仙奶奶已与那獾精斗过一场,獾精不敌,发誓不再骚扰本屯,往深山里去了。”
屯子重归太平,灰仙奶奶的香火也就此传了下来。
这年夏天,县里来了个干部,姓李,是李老板的远房亲戚。听说靠山屯的奇闻异事后,很不以为然:“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李干部特意找到张半仙,想揭穿他的“骗局”。不料张半仙一见他就皱眉:“李干部,您印堂发暗,近日恐有灾祸。特别是要小心水啊。”
李干部嗤之以鼻:“装神弄鬼!我明天就去水库检查工作,倒要看看能有什么灾祸!”
第二天,李干部一行人果真去了水库。正当他站在堤坝上指手画脚时,忽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入水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闪过,李干部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跌回岸上,只湿了鞋袜。
惊魂未定的李干部回头一看,堤坝上赫然有几只老鼠,正朝他作揖似的拜了拜,然后钻回洞中去了。
李干部回屯后,二话不说直奔张半仙住处,恭恭敬敬奉上谢礼。张半仙却只收了包茶叶,笑道:“是灰仙奶奶救的你。她老人家虽得道多年,仍保持鼠辈本性,最喜欢听人夸她子孙兴旺。你若有心,往后见到老鼠,莫要打杀便是了。”
经过这些事,张半仙名声大噪,连外乡人都慕名而来。他却宠辱不惊,依旧住在看林小屋里,粗茶淡饭,怡然自得。
这年冬至,张半仙突然把屯里几位老人请来,交代道:“我与靠山屯缘分将尽,不日便要离去。这些年来,承蒙乡亲们关照,临走前有一言相告:仙家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敬畏之心不可无。屯子东头那棵老槐树,万万不可砍伐,那是胡三太爷修炼的地方;西山那片坟地,莫要平整,那是灰仙奶奶的地盘。只要这些地方不动,仙家自会保佑靠山屯风调雨顺。”
几天后,张半仙果然不见了踪影。有人说见他往长白山深处去了,身边还跟着一白一灰两个影子。
村民们依言保护着老槐树和西山坟地,靠山屯果然一直平安兴旺。偶尔有人遇到难处,还会到张半仙住过的小屋前拜一拜,据说时有灵验。
至今,靠山屯的老人们茶余饭后,还常讲起铁口直断张半仙和那些仙家的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至于信不信,那就全凭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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