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年间,山东济南府有个叫王明远的书生,家住在城西王家屯。王家本是耕读传家,到了明远这代,更是出了名的勤奋。他每日鸡鸣即起,捧书苦读至深夜,十年寒窗,只盼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这年秋闱将至,明远收拾行囊准备赴省城应试。临行前夜,母亲将他叫到跟前,悄悄塞给他一个小布包。
“儿啊,这是你祖母传下来的护身符,说是咱家祖上与狐仙有缘,得此庇佑。你带在身上,莫要丢了。”
明远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块打磨光滑的黑色石头,中间天然形成一个狐形纹路,用红绳系着。他虽觉蹊跷,但不忍拂了母亲好意,便挂在颈间,贴身藏好。
次日清晨,明远辞别家人,独自上路。从王家屯到省城有百余里路程,他舍不得雇车马,决意步行。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暗,前方恰有一处荒废的古庙,明远便决定在此歇脚过夜。
庙宇年久失修,门窗破损,蛛网纵横。明远寻了处还算干净角落,铺开行李,取出干粮充饥。月光从破窗渗入,照在庙中神像上,那神像面目已模糊不清,更添几分诡异。
正吃着,忽闻门外有脚步声,明远心头一紧。只见一白发老翁拄杖而入,见到明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老朽途经此地,想借宿一宿,不料已有先客。”
明远见老翁慈眉善目,不像歹人,便拱手道:“晚生也是借宿的,老人家若不嫌弃,可与晚生同住。”
老翁欣然应允,在明远对面坐下。二人互通姓名,老翁自称姓胡,家住附近山中。言谈间,明远发现这胡老翁见识广博,经史子集无一不晓,不禁心生敬佩。
“观公子行装,可是要赴省城乡试?”胡老翁忽然问道。
明远点头称是。胡老翁捋须微笑:“老朽略通卜筮之术,不如为公子算上一卦,看看此番前程如何?”
明远心想反正无事,便应了下来。胡老翁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让明远合掌摇动后掷于地上。如此六次,老翁凝神推演,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奇哉,奇哉!”老翁忽然拍案道:“公子此番必中举人,名次当在四十八位。只是...”
“只是什么?”明远急忙追问。
老翁压低声音:“只是榜单公布前,会有一劫。若度得过,平步青云;若度不过,恐有性命之忧。”
明远心中一惊,正要细问,庙外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胡老翁脸色微变,匆匆起身:“老朽突然想起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告辞。公子切记,遇事不决时,可摸一摸胸前之物。”
说罢不等明远回应,老翁便快步走出庙门,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明远追出门外,已不见人影,唯见一轮明月当空,哪有半点风沙?心下诧异,回庙中一夜无眠。
次日抵达省城,明远寻了处便宜客栈住下。考期临近,他日夜苦读,不敢懈怠。只是每每想起那夜胡老翁的话,便不自觉摸向胸前的狐石,心中惴惴。
三场考试完毕,明远自觉发挥尚可,但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放榜前日,同来应试的几个书生邀他去茶楼小聚,明远本欲推辞,又恐显得不合群,只好同去。
茶楼中,众书生高谈阔论,都在猜测明日榜单。一个叫张文彬的富家子弟尤其张扬,自称必中解元,还嘲笑寒门学子不该来自取其辱。明远心中不悦,借口透气,独自走到廊下。
忽见楼下街角闪过一个熟悉身影,竟是那夜庙中所遇的胡老翁。老翁朝他微微点头,随即转入小巷。明远心中一动,匆匆下楼追赶。
追至巷中,却不见老翁踪影,只有个卖糖人的小贩。明远正疑惑间,小贩忽然开口:“公子可是寻人?”
明远描述老翁相貌,小贩笑道:“那是胡三爷,就住前面胡同尽头。不过他平日不见客,公子若有事,我可代为通传。”
明远心想来都来了,便请小贩帮忙。不多时,小贩返回,递给明远一张字条:“胡三爷说公子所求之事,尽在此中。”
展开字条,上面只写着一个“避”字。明远不解其意,再要询问,小贩却已收拾担子离去。
回到茶楼,众人已酒过三巡。那张文彬尤其醉得厉害,拉着明远非要与他赌酒。明远推辞不过,勉强饮了几杯。不料张文彬得寸进尺,又提议赌明日榜单名次,输者需当众学狗叫三声。
众书生起哄,明远面薄,只好应下。张文彬得意道:“我赌自己中解元,你中四十八名!若是不准,就算我输!”
明远闻言大惊,这数字与胡老翁预测一模一样!他心中慌乱,借口如厕,匆匆离席。
回到客栈,明远坐立不安。那张文彬怎会知道四十八这个名次?莫非是巧合?又或是那胡老翁也告诉了他?越想越疑,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放榜,人山人海。明远挤在人群中,心跳如鼓。果然,在第四十八名的位置,赫然写着“王明远”三字!而解元之位,竟真是那张文彬!
明远又喜又忧,喜的是果然中举,忧的是那张文彬必来讨赌债。正思忖间,肩头被人一拍,回头正是张文彬,满面红光,得意洋洋。
“王兄,承让了!今晚酉时,还是那茶楼,可莫要爽约啊!”张文彬大笑而去。
明远失魂落魄回到客栈,心中懊悔不已。读书人最重颜面,若真当众学狗叫,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不如一走了之。可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举,就这么放弃前程吗?
纠结至傍晚,明远终于横下心:大丈夫一诺千金,失信不如死!于是整衣赴约。
茶楼雅间内,已聚了十多个书生,都是昨日在场之人。张文彬端坐主位,见明远到来,拍手笑道:“好好好!王兄果然守信!那就请吧?”
明远面红耳赤,众目睽睽下,只得俯身。正要学狗叫,忽闻窗外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街上人声鼎沸。
众书生惊慌失措,纷纷奔下楼逃生。明远也随人流冲到街上,只见对面粮仓烈焰腾空,火势惊人。救火的人群与看热闹的挤作一团,混乱中明远被人群推搡,险些跌倒。
忽然,一只枯瘦却有力的手拉住他,将他拽到一旁小巷。明定睛一看,竟是胡老翁!
“恩公...”明远刚要开口,老翁摆手制止:“莫要多言,随我来!”
老翁引着明远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僻静宅院。进门后,老翁才道:“公子可知方才火灾因何而起?”
明远摇头。老翁冷笑:“那张文彬为富不仁,其家粮仓以次充好、克扣斤两已久。今日这场火,实乃天谴!”
明远惊讶:“那其他同窗...”
“放心,无人伤亡。”老翁捋须,“倒是公子,可知老朽为何屡次相助?”
明远从怀中取出狐石:“想必与此物有关?”
老翁点头:“百年前,老朽尚在修炼,遭雷劫重伤,幸得公子先祖相救。此恩一直未报,今日终于了却因果。”说罢身形渐淡,竟化作一只白狐,跃墙而去。
明远恍然如梦,次日方知真相:那张文彬家粮仓起火,查出多年不法勾当,张家已然败落。而昨日茶楼相约的书生,混乱中谁也没注意明远是否履约。
月后,明远赴任知县,始终将狐石带在身边。为官清正,尤重赈灾济贫,每逢青黄不接时,必开仓放粮,百姓称颂。
据说每逢明远遇到难断的案子,夜间必有白狐入梦指点。故明远断案如神,官声愈盛,后累官至巡抚。但那是后话了。
唯有一点明远始终不解:放榜那日,他特意去看过,第四十八名明明写着“王明远”,但三日后正式公布的榜文上,他却成了第四十七名。原来第四十八名是个姓黄的士子,因父亲涉案被革除了功名。
明远想起胡老翁当日所言“四十八位”,心下了然:狐仙虽能预知天命,却也知天道无常,留有一线之变。自此更加谨言慎行,宽厚待人。
而那狐石,明远代代相传,至今犹在王家后人手中。只是太平年间,狐仙再不显圣,唯留一段传说,在济南府的老人口中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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