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对我们“王子公主”的结局非常满意。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故事必须有happy ending。
她心满意足地在我们中间蜷缩起来,像只找到最安全港湾的小兽,长长的睫毛覆在粉嫩的脸颊上,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绵长。
带着那个被我们精心修剪过的、只剩下樱花和圆满结局的故事,沉入了梦乡。
嘴角还弯弯的,不知道梦里的樱花雨,有没有我们描述的那么美。
我和陆砚深谁都没动。
维持着那个环绕着她的姿势,像两尊沉默的守护神。
儿童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巨大而安宁的一团。
空气中,漂浮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和沐浴露的淡淡花果气息。
静谧,像温暖的潮水,缓缓漫上来。
直到确认念念彻底睡熟,陆砚深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抽回揽着我的手,又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他的动作那么轻,生怕惊扰了一丝好梦。
然后他看向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几乎是踮着脚尖,像两个默契的窃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儿童房。
门被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隔绝了室内安甜的睡眠,走廊里更显安静。月光透过尽头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辉。
我们并肩站在走廊柔和的光晕里。
谁都没有先开口。
刚才在女儿面前那种流畅的、带着表演性质的温柔叙述褪去后,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缓缓流动。
那些被我们刻意省略的“考验”是什么,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那不是童话书里轻描淡写的几笔,那是扎在我们血肉里,曾经鲜血淋漓的倒刺。
即便如今已被岁月磨钝,但偶尔触碰,依然能唤起清晰的、带着涩意的痛感。
我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
夜晚的山间,还是有些凉意。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我的肩上。
是陆砚深刚才脱下的那件。
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他最近压力似乎有点大,烟抽得多了些。
我拢了拢外套,抬头看他。
他也正低头凝视着我,走廊壁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底摇曳,像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她总有一天会问细节。”我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关于为什么“王子公主”会有那么长的分离,关于那些“考验”究竟是什么。
陆砚深沉默了片刻。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得我更近,近到我能看清他衬衫领口解开处,微微滚动的喉结。
“等她再大一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沉稳,“大到能够理解,成年人的世界不止有樱花……还有不得已,有误会,有……很多笨拙和错误。”
他的用词很谨慎。
“笨拙和错误”。
这四个字,轻轻落下,却像有千钧重。
涵盖了多少曾经的互相伤害,偏执折磨。
我嗯了一声。
这和我们之前无声达成的共识一样。
现在,不是时候。念念的世界应该像水晶一样纯净透明,不该过早沾染成人故事的复杂与灰暗。
“到时候,”陆砚深的声音更低了,他伸出手,没有碰我,只是轻轻拂过披在我肩上那件西装外套的褶皱,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我们一起,慢慢讲给她听。”
一起。
这个词,让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意味着我们将共同面对女儿的疑问,意味着我们站在了同一个阵营,意味着那段不堪的往事,不再是我一个人需要隐藏或背负的秘密。
它将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拆解,一起解释,一起告诉我们的女儿:爱情不止有初见的绚烂,更有过程中的荆棘,以及穿越荆棘后,更需要勇气和智慧的相守。
这或许,是治愈过去的最后一步。
不是遗忘,而是共同面对,然后释然。
“好。”我点头,只有一个字。
却仿佛卸下了心头最后一丝不确定的沉重。
他看着我,眼底的光软了下来,那里面有关切,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千帆后、尘埃落定的温柔。
他缓缓张开手臂。
我没有犹豫,向前一步,轻轻靠进他怀里。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沉稳地传到我耳畔。
一下,又一下。
像最令人安心的定音鼓。
我们就在这洒满月光的走廊里,静静相拥。
谁都没有再说话。
语言此刻是多余的。
女儿天真的提问,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又打开了我们心底某个尘封的盒子。
但这一次,我们没有慌乱地关上它。
而是就着月光,一起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然后发现,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惊涛骇浪,如今真的变成了记忆中几朵特别的浪花。
而我们,是共同拥有这片海的、最亲密的同行者。
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且愈发坚实的温暖。
命运最终,还是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
不在别处。
就在这个夜晚,在这条安静的走廊,在我们紧贴的胸膛之间,无声地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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