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姒达合作后,永宁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她需要尽快安排妥当周原的一切,然后孤身踏入殷商。
她首先聚集了姬己、占瑾与小疾臣。在姬己那处僻静的宫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四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她没有隐瞒,将殷商暗潮涌动、公子受处境微妙、以及自己必须返回殷商助其争夺太子之位的决定和盘托出。当然,她隐去了与太姒合作的具体细节以及那些关于“规则”和上古文明的骇人秘闻,只将其归结为政治博弈与自保的必要。
“此番殷商之行,凶险异常,吾需孤身前往。”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语气沉静却不容置疑:“周原,是如今的根基,绝不能乱,也绝不能在吾离开后无所作为。”
她看向占瑾:“阿兄,吾深知尔心中有宏韬伟略,但此时至关重要。祭祀之后,吾等周原声威大振,与羌族关系缓和,此乃天赐良机。尔需全力壮大手中商队资源,不仅限于与羌人的贸易,更要借此契机,联通周边其他方国、部族!粮食、布匹、铜锡、情报……一切有利于吾等壮大之物,皆需设法获取。尔织就一张覆盖西陲乃至渗透东方的资源与信息网络!这是在乱世中立足,乃至未来可能干预外事的底气所在!
占瑾神色一凛,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虽然和永宁接触久了,“资源”“网络”他自然也明白是何意,他深深一揖:“吾妹放心!阿兄必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永宁又看向小疾臣,这位年轻忠诚的少年:“小疾臣,尔需留在周原,守在公主身边。尔之职责,不仅是照料公主身体,更要确保她安全,维护她声望。公主仁德,乃尔之福,亦是……未来重要依仗。绝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损害到公主分毫。”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小疾臣本想拒绝,欲言又止,随即被她的眼神一瞪,他立刻明白,这其中包含着对可能来自内部其他势力的防范。
随即小疾臣郑重跪地:“贞人!小疾臣以性命起誓,必护公主周全!”
最后,永宁看向一旁的姬己,语气柔和了些许:“姬己,如今尔已是妇己,尔暂且还不能离开周原,方向,殷商之事,吾自会稳妥解决,尔也并非无所事事。尔需继续施仁布泽,巩固民心。同时……多看,多听,少言,慎行。周原并非全然平静,不要忘了尔曾经胸中抱负……”
她顿了顿:“吾会留些东西,或许能助尔前行。”
安排完三人,永宁心中稍安。
她知道,自己原本的计划是通过祭祀震慑吕越,扩大周原影响再潜移默化深入殷商权力核心,但如今看似大相径庭,但归根结底,增强自身实力、介入中枢博弈,这两条路最终还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巨变中,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太姒有句话说得没错,若想在周原真正做成什么,没有她的默许甚至支持,确实寸步难行。与太姒合作,是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做的选择。同时,她也看清了太姒的“捉襟见肘”,伯邑考仁弱非枭雄之选,姬昌心怀天下却未必事事与她同心,唯有年少的姬发是她全部的希望与倚仗。这个女人,将母亲的护犊之心与政治家的冷酷算计融为一体,确实不简单。
接下来的三日,永宁几乎将所有白日里剩余的时间,都耗在了太姒的宫中。
太姒的教学,并非照本宣科,而是结合具体案例,信手拈来,却字字珠玑,鞭辟入里。
她讲人心之微,如何从细微处观察一个人的品性、欲望与弱点,如何利用恩威、情义、恐惧等手段,笼络、驱使或制衡不同的人。
她讲局势之辨,如何分析朝堂、后宫、乃至方国部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如何判断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是可以争取的中间派,如何利用矛盾,制造契机。
她讲权谋之诡,如何布局引他人入彀,如何借力打力,隔山震虎,如何示弱藏拙,以待时机,甚至……如何在不脏自己手的情况下,清除障碍。
她讲御下之道,如何甄别人才,如何分配利益以驱使人效死力,又如何设置监督与制衡,防止尾大不掉。
她也讲自身之保,如何在风口浪尖上隐匿自身真实意图,如何准备多条退路,如何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以及,何时该狠,何时该忍,何时该舍。
永宁听得心惊不已。
太姒所授,并非君子之道,而是赤裸裸的、在权力场中生存乃至制胜的丛林法则。其中不乏阴私、狠辣、甚至堪称毒计的手段。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权力斗争,远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其残酷与精密,令人脊背发凉。
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大脑飞速运转,将其与自己的现代管理经验、逻辑分析能力相互印证、融合。
她惊叹于太姒的谋略老辣,也深知,太姒所授,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是认为她“够用”的程度。但即便如此,也已让她脱胎换骨,看待问题的深度和广度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在三日学习的最后,永宁请求太姒允许,将她所讲授的核心要点,择其精要,刻录于数卷竹简之上。
太姒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拦。
永宁连夜将其整理、刻录。她删减了过于阴毒的具体计策,保留了局势分析、人心揣摩、自保之道等相对“正面”却同样至关重要的内容。在第四日清晨,她将这卷沉重的竹简,交给了姬己。
“己……”
永宁看着姬己的眼眸,叹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期望:“这世道,并非处处皆坦途人人皆良善。此乃……一些看人看事、保护自己的法子。尔闲暇时看看,不必全信,但……需得知。吾不在时,望尔……善自珍重。”
姬己接过竹简,看着永宁眼中复杂的情绪,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将竹简收好。
一切准备就绪。
永宁找到了隐藏在城中的吕越。
三日不见,吕越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复杂,敬畏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昏迷的陆亚依旧被他带在身边,气息平稳,仿佛只是沉睡。
“吕巫,准备出发吧。”
永宁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决定去郊游一般。
吕越精神一振:“是!占昭大人!车马均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永宁最后回望了一眼在晨曦中渐渐苏醒的周原城邑,看了一眼姬己宫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西伯侯府那巍峨的轮廓。
然后,她毅然转身,与背着陆亚的吕越一起,踏上了那辆看似普通、却将驶向风暴中心的马车。
车轮辘辘,扬起轻微的尘土。
她的手中,握着星枢,心中虽有复杂思绪,但依然坚定,这场关乎个人命运、王朝兴替、乃至文明走向的博弈,才刚刚进入中盘。
而她,已不再是那个懵懂闯入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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