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黎明,是被漕河上氤氲的水汽和早市隐约的喧嚣唤醒的。但今日,在这片惯常的市井生机之下,一股肃杀之气,正悄然凝聚于汴河码头那片鳞次栉比的仓库区。
天色将明未明,灰蓝色的天光勉强勾勒出仓库巨大的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唯有贾米尔商号那几间最大的联排库房前,人影幢幢,脚步踏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回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那是户部税吏与包拯暗中协调调来的皇城司便装精锐,他们如同无声的潮水,迅速而精准地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为首的户部官员,面无表情地展开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公文,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奉旨,稽查违禁香料!凡贾米尔商号所属仓廪,一应货物,即刻封存待检!”
“轰隆——”
沉重的库房铁门被强行撞开,阴冷、混杂着浓烈异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那不仅仅是檀香、沉香的高贵雅致,更夹杂着硝石的刺鼻、硫磺的燥烈,以及一种甜腻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属于西域曼陀罗的诡异花香。
库房内景象惊人。外侧,是堆积如山的、标注着“顶级香料”的木箱,撬开一看,内里却混杂着大量品相低劣、甚至未曾炮制的药材。而更深处的隔间,景象更是骇人——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箱箱码放整齐的、尚未装订的书页,墨迹犹新,内容赫然是那些被公孙策标定为“伪经”、“歪理”的篡改典籍!旁边,还有数口密封的大缸,开启后,刺鼻的气味更浓,正是炼制那“长生金丹”所需的、被严格管控的朱砂、水银等物!
税吏们如狼似虎地清点、查封、贴条。算盘珠子的爆响如同急雨,记录文书上的墨迹迅速晕开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不仅仅是走私违禁,更是偷漏巨额税款!证据,铁证,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王文纯府邸那间雅致的书斋内。这位一向以从容淡定示人的理学大家,正失手打翻了手边一杯雨前龙井。温热的茶汤泼洒在他素净的袍袖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却浑然不觉。
“老爷!不好了!”心腹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码……码头……贾米尔先生的货仓,被……被户部的人抄了!说是查违禁香料!”
王文纯手中的一份关于“四海大同”的讲学纲要飘然落地。他猛地站起身,又因眩晕而重重坐回椅中,那宽大的紫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保养得宜的手指死死抓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须,此刻也微微颤抖着。
“香料……只是香料……”他喃喃自语,试图安慰自己,但眼底那瞬间碎裂的镇定,出卖了内心滔天的巨浪。资金!那些用于刊印书籍、举办讲会、笼络人心的、源源不断的资金!那隐藏在“文化交流”背后的黄金命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精准地切断了!
他猛地挥袖,扫落案几上几方珍贵的歙砚和狼毫笔,墨汁与碎裂的砚台残片四溅,将袍摆染上大团污黑。“包拯!定是那包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他不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大儒,更像是一头被戳穿了伪装的困兽。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回编纂司废库。
公孙策长舒一口气,多日殚精竭虑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轻轻放下那支几乎被他捏出汗的朱笔。
展昭抱臂立于窗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嘴角那道疤痕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雨墨则安静地收拾着那些记录线索的纸片,动作轻柔,仿佛在为一个时代悄然落幕做着注脚。
包拯站在废库中央,听着展昭简短的汇报。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眉宇间反而更加凝重。缓缓踱步到那幅巨大的大宋舆图前,目光掠过汴京,掠过江河,最终落在西北和北方那广袤的疆域上。
“断其资金,如同斩断八爪鱼的一只触手。”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库房内回荡,“痛,足以让它疯狂,却未必致命。”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三位同伴。
“贾米尔不会坐以待毙,王文纯狗急跳墙。接下来,他们要做的,要么是壮士断腕,壁虎断尾;要么……”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寒光。
“就是掀起更大的风浪,来掩盖这断腕之痛。”
查封仓库的雷霆之声尚在汴京城上空回荡,但包拯知道,这并非终结,而是另一场更凶险博弈的开始。水下的巨兽受了伤,流了血,而受伤的野兽,往往最为危险。真正的猎杀,或许此刻才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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