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地狱犬”战斗机器人那巨大的、如同史前猛兽般的金属身躯，一步一步地逼近。它们每踏出一步，大地都随之颤抖，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形成一片金色的迷雾，更增添了它们那如同神话中走出的、不真实的压迫感。
它们冰冷的、由无数个微小镜头组成的、如同昆虫复眼般的红色电子眼，缓缓地、毫无感情地，扫过每一个瘫倒在沙地上的“衔-尾蛇”小队成员。
那不是人类看待敌人的眼神，不带愤怒，不带仇恨，甚至不带一丝一毫的杀意。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物，在观察实验样本的眼神。是一种纯粹的、视生命为一串串可以随时清除的数据的、绝对的、冰冷的漠然。
这种漠然，比任何凶狠的杀气，都更加令人恐惧！
这些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顶尖特种兵们，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他们一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最原始的恐惧。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响尾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颗铆钉和划痕的、那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机械利爪，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即将在下一秒，被这只利爪，像捏碎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那只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头顶时，它停住了。
为首的那台“地狱犬”机器人，微微低下它那狰狞的“头颅”，从它机体内部的扩音器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平静，但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经过“望舒”AI特殊算法处理过的声音。它剔除了所有的声纹特征，听起来就像是人工智能直接合成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更高意志的威严。
更让“响尾蛇”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声音，用的还是无比标准、甚至带着一丝牛津腔调的优雅英语。
这个冰冷的声音，如同神只的宣判，在这片空旷死寂的沙漠中，清晰地回荡开来，钻进每一个幸存者的耳朵里。
“‘衔尾蛇’。一个不错的代号。可惜，你们选错了猎物。”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他们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回去，告诉派你们来的人——‘利维坦’，或者随便他们叫自己什么……”
“响-尾蛇”的瞳孔，骤然收缩！
对方，竟然准确地叫出了他们背后那个、连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国家高层都不知道的、最神秘的组织的名字！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宣读规则般的语调说道：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这片土地，以及上面存在的一切，都属于我。任何未经我本人允许的窥伺、试探和入侵，都将被我视为……最直接的宣战。”
“——告诉他们，下次，再有任何活物，无论是人类、机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胆敢踏入我的领地，他们将不会像你们一样，有这个机会，活着回去，思考自己的愚蠢。”
每一句话，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响尾蛇”的心脏上。
狂妄！
极致的狂妄！
但又是何等 terrifying 的、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个声音口中的“我”，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个神只，在划定自己不容凡人侵犯的“神域”！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无人机蜂群中，分离出一台体型小巧、飞行时悄无声息的“蜂鸟”无人机。它如同鬼魅般，垂直下降，悬停在了“衔尾蛇”小队众人的面前。
“啪嗒。”
一个用特殊防水材料密封的包裹，被从无人机上投下，落在了沙地上。
“响尾蛇”下意识地看去。
他看到，包裹是半透明的。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二瓶纯净水和十二根高能营养棒——不多不少，刚好是他们十二个人，勉强走出这片沙漠所需要的最低补给。
在水和食物的旁边，还放着一部黑色的、最简陋的卫星电话。
“包裹里，是你们活下去的‘路费’。”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人类看待蝼蚁般的轻蔑。
“那部电话，会在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响起。届时，你们的雇主，会哭着喊着告诉你们，该去哪里，接应你们这些……打了败仗的丧家之犬。”
“滚吧。”
这是那个声音，对他们说的最后两个字。
说完，那五台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地狱犬”战斗机器人，缓缓地转过身，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沙丘的背后。而天空中，那遮蔽了太阳的、庞大的无人机蜂群，也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来时的方向散去。
短短几分钟之内，所有的机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阳光，重新洒在这片沙地上。
世界，又恢复了那片死寂的、亘古不变的模样。
只留下“衔尾蛇”小队的十二个人，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依旧瘫在原地，面如死灰。
队长“响尾蛇”，这位在地下世界威名赫赫、从未有过败绩的传奇特工，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爬到了那个包裹前。
他看着那包“施舍”般的水和食物，看着那部代表着耻辱的电话。
他这一生建立起来的所有骄傲、自信和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对方故意放走他们，比直接杀了他们，是一种更高级、也更残酷的惩罚。
因为，死亡，只会终结恐惧。
而活着，却能将这份深入骨髓的、无可名状的恐惧，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他们背后，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
这不是仁慈，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充满智慧的、极致的蔑视！
“响尾蛇”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瓶水。
他知道，他们这次行动，试图窃取的，根本不是什么伊甸园里能让人一步登天的智慧果实。
他们，只是为他们的主人，换回了一张来自地狱深渊的、无法拒绝的、血淋淋的入场券。
而这场由他亲身经历的、堪称碾压式的、耻辱性的惨败，必将在全球权力的阴影之中，掀起一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和疯狂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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