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载着李浩轩团队的卡车在傍晚时分驶回黑金肥厂时，整个工厂都沸腾了。
留守的工人们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将卡车团团围住。何卫国也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急切的询问。
孙建军第一个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用力一拍空空如也的车厢，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卖光了！一袋都没剩！”
短暂的寂静过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好样的！”
“厂长威武！”
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他们中的许多人，不久前还是靠天吃饭的农民，从未想过自己亲手造出来的东西，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李浩轩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帆布包的拉链拉开，高高举起，然后猛地一倒。
哗啦——
崭新而厚实的钞票，倾泻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三千块！”李浩轩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这是我们今天一天的战果！这里面，有每一位兄弟的汗水！”
工人们的眼睛都直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我宣布！”李浩轩扫视着一张张激动的脸，“今天所有跟着去卖货的兄弟，每人奖金二十块！所有在厂里坚守岗位的兄弟，每人奖金十块！现在就发！”
他转向王富贵：“富贵叔，发钱！”
“好嘞！”王富贵笑得合不拢嘴，立刻招呼人开始分发现金。
工人们欢呼着排起了长队，当那带着油墨香气的钞票实实在在地拿到手里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振奋。这不是简单的金钱，这是对他们劳动价值的最高肯定。
在狂欢的人群之外，何卫国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有些发热。他扶了扶眼镜，转身想悄悄离开。
“何工。”李浩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何卫国停下脚步，回过头。
李浩轩走到他面前，神情郑重：“今天，您才是最大的功臣。”
何卫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是你，让这台机器，有了用武之地。”
“不。”李浩轩的眼神很认真，“是我们。是我们一起，让它跑了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庆祝的晚宴过后，李浩轩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李浩轩、何卫国、王富贵、孙建军，黑金肥厂的四个核心人物，再次聚集在一起。
“今天我们只是打响了第一枪。”李浩轩首先开口，打破了 庆祝 的气氛，“那些经销商拿了货，很快就会回来要第二批。我们的生产，必须跟上。”
他看向何卫国：“何工，生产线二十四小时运转，设备能承受吗？工人方面，怎么安排？”
何卫国点头道：“设备是德国货，皮实得很，连续运转没问题。关键是人。现在的操作工都是新手，必须有老师傅带着。我建议，把工人分成三班，八小时一轮换。但我们人手不够，特别是熟练工。”
王富贵立刻接话：“招人！这事交给我。村里的小伙子，听说咱们厂发这么多奖金，挤破头都想来。我明天就去挑人，保证挑最踏实肯干的。”
“好。”李浩轩又看向孙建军，“建军，你今天在市场上，打了一场漂亮仗。但红星厂，绝不会坐以待毙。”
孙建军神色严肃起来：“厂长，您的意思是，他们会来找麻烦？”
“不是会，是一定会。”李浩轩的眼神变得严肃，“明着来，他们可能会打价格战，或者攻击我们是小厂，质量没保证。暗着来，他们可能会用盘外招，比如举报我们手续不全，或者找人来破坏。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第一，质量是我们的生命线。”他看着何卫国，“何工，品控这块，您要亲自抓，绝不能出任何纰漏。每一袋出厂的‘雪花牌’，都必须是我们的招牌。”
“第二，稳住渠道。”他转向孙建军，“那些经销商，是我们的盟友，也是我们的防线。你要多跟他们走动，告诉他们，我们是利益共同体。红星厂要是敢断他们的货，我们黑金肥厂，双倍给他们补上！”
“第三，守好家门。”他最后对王富贵说，“富贵叔，厂里的安保要加强。特别是生产车间和仓库，晚上要安排人轮流巡逻。防火，防盗，更要防人。”
三条指令，清晰明确，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危机都考虑在内。王富贵和孙建军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厂长，愈发佩服。
就在黑金肥厂连夜部署，准备迎接更大挑战的时候，红星化肥厂的会议室里，气氛十分压抑。
刘厂长脸色铁青地坐在首位，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下面坐着的一众科长、主任，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都哑巴了？”刘厂长将一份销售日报狠狠地摔在桌子上，“今天！我们红星厂在县里所有供销点的总销量，不到五吨！往常这个数后面，还要再加一个零！你们谁来告诉我，为什么！”
销售科长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厂长……都……都被那个雪花牌给搅和了。今天赶集的农民，还有下面的经销商，好多都去买了他们的肥。”
生产科长也忍不住抱怨：“我们的产品是合格的！完全符合国家标准！他们那就是投机取巧，用外观糊弄人！”
“糊弄人？”赵老四冷笑着说，“人家把两碗水摆在那，一清一浑，这叫糊弄人？这叫诛心！老百姓就认这个！”
“够了！”刘厂长怒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要想办法！怎么把市场抢回来！”
一个副厂长提议：“要不……我们也打价格战？他们卖十五，我们就卖十一，甚至十块！我就不信，农民会跟钱过不去！”
“糊涂！”销售科长立刻反对，“我们这么一降价，不就等于承认我们的产品质量不如他们，只配卖便宜价吗？以后再想涨回来，就难了！而且，我们的成本摆在那，卖十块，卖一袋亏一袋啊！”
会议室里又安静下来。
降价，是饮鸩止渴。不降价，是坐以待毙。
他们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规模和渠道，在颠覆性的产品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老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厂长，”他压低了声音，“既然明着斗不过，咱们可以来暗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那个李浩轩，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没什么根基。他那个厂，说白了就是个小作坊。手续能齐全吗？安全措施能到位吗？”赵老四阴沉地说道，“我们跟工商、消防、安监的关系，可不是他一个乡巴佬能比的。”
“我们随便找个由头，去他厂里查一查。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到时候，勒令他停产整顿，罚他一笔巨款！看他还怎么蹦跶！”
这个提议，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刘厂长眼中重新亮起了光。他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按进烟灰缸。
“好。”他一字一顿地说。
“赵老四，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要那个黑金肥厂，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这个县里，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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