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的破产，在县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厂的破产，更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在许多人心中轰然崩塌。随之而来的，是几百号工人的失业问题，成了县领导班子的心头大患。
就在这风口浪尖上，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低调地驶入了黑金肥厂。
“李厂长，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县里的一号人物，王县长亲自登门，一见面就紧紧握住了李浩轩的手，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李浩轩受宠若惊，连忙将王县长请进了办公室，亲自泡上了最好的茶。
“王县长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点该做的事，担不起您这么高的评价。”李浩轩谦虚地说道，心里却清楚，这位大领导绝不是专程来夸奖他的。
果然，寒暄几句后，王县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色。
“小李啊，你也是咱们县里的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王县长叹了口气，“红星厂倒了，刘长山是咎由自取。但厂里那几百号工人，可都是咱们县的老百姓，他们拖家带口的，现在一下子没了饭碗，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李浩轩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王县长看着他，眼中带着期许：“现在全县的化肥市场，都指望着你。你的黑金肥厂，订单多到做不过来，扩产是势在必行。所以，县里研究了一下，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看，能不能把红星厂那块地，连同厂房设备，一并接手过来？”
“价格方面，县里给你最大的优惠！几乎是白送！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可能地，把红星厂那些下岗的工人，接收一部分，给他们一条活路。”
王县长这番话，正中李浩轩下怀。
何卫国前几天才跟他提过扩建生产线的事，他还在为土地和厂房发愁，没想到枕头就送上门来了。
红星厂占地面积是黑金肥厂的五倍，厂房虽然老旧，但主体结构没问题，稍加改造就能用。更重要的是，那块地皮的位置，比黑金肥厂还好，临近主干道，交通便利。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浩轩心中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沉吟片刻，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王县长，您的心情我理解，也愿意为县里分忧。但这事……难度不小啊。”他皱着眉头说道，“红星厂的设备，大多老旧不堪，能用的不多。而且，国营厂的老职工，您也知道，思想和习惯上……我怕他们来了，不适应我们私营企业的管理模式，到时候闹出矛盾，反而不好。”
王县长一听有门，立刻说道：“困难肯定有，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只要你肯接手，其他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李浩轩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既然王县长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斗胆提几个条件。”李浩轩坐直了身体，目光变得坚定。
“第一，红星厂的土地和厂房，我可以接收。但他们所有的债务，必须由县里的破产清算组处理干净，我这边绝不承担一分钱。”
“这个没问题！”王县长立刻答应。
“第二，关于工人。我可以接收，但不是全部无条件接收。”李浩轩伸出两根手指，“我只接收技术工人和真心愿意干活的人。所有想来我这里上班的红星厂旧职工，必须重新报名，通过我们厂的考核。考核通过，签订新的劳动合同，工资待遇，按我们黑金肥厂的标准来，多劳多得。至于那些只想混日子、占位子的，我一个都不要。”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王县长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他知道，不破不立。如果还按过去的大锅饭模式，那等于把一个烂摊子，原封不动地搬到李浩轩这里，早晚还得垮。
“第三，”李浩轩继续说道，“我希望县里能出面，帮我协调银行贷款。我需要一笔资金，用来改造旧厂房，引进新设备。”
“好！我亲自帮你跟银行打招呼，保证给你最低的利率，最快的速度！”王县长一拍大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李浩轩提出的这三个条件，看似精明，实则条条在理，既保证了自己的利益，也给了县里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那就这么定了！”王县长起身，再次握住李浩轩的手，“小李，我代表县里，谢谢你！”
送走王县长后，李浩轩立刻把何卫国和孙建军叫了过来，宣布了这个消息。
孙建军激动得满脸通红：“厂长！咱们这可真是鸟枪换炮了！一下就成了全县最大的厂子！”
何卫国则更加沉稳，他扶了扶眼镜，说道：“厂长，接收工人的事，是关键。红星厂里，确实有一批踏实肯干的技术骨干，但也有不少游手好闲的刺头。这次招人，我建议由我亲自来把关。”
“我正有此意。”李浩轩点头，“何工，你最了解他们。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我们的原则就一个：只要有真才实干的，不管过去怎么样，我们都要！只要是想来混日子的，不管是谁的关系，我们都不要！”
三天后，一则招聘启事，贴在了已经停产、大门紧锁的红星化肥厂门口。
“黑金肥厂（红星分厂）招聘公告”
公告宣布，黑金肥厂正式接管红星厂，现面向原红星厂全体职工，进行公开招聘，择优录取。
这则公告，在下岗工人群体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一早，招聘现场就围满了人。何卫国和孙建军，在厂门口摆开一张桌子，负责登记报名。
人群中，神色各异。
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焦虑和期盼。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丢了铁饭碗，正愁没地方去。黑金肥厂肯重新招人，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
但也有一小撮人，抱着胳膊，吊儿郎当，脸上写满了不屑。
“搞什么名堂？咱们都是国营厂的老人，他一个私人工厂，凭什么还要考核我们？”一个过去在车间里出了名的懒汉，怪声怪气地说道。
“就是！他把我们厂都吞了，给我们安排个工作不是应该的吗？还想挑三拣四？”
何卫国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沉。他站起身，拿起一个铁皮喇叭，朗声说道：
“各位老同事，静一静！”
“我，何卫国，以前是红星厂的总工，现在是黑金肥厂的总工。我跟大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时代变了，铁饭碗已经不存在了！黑金肥厂不是收容所，不养闲人！想继续端大锅饭混日子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只要你有技术，肯出力，我何卫国保证，你在黑金肥厂拿到的钱，绝对比过去在红星厂多一倍！我们李厂长说了，要让所有为工厂出过力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番话，掷地有声。
那些真正有技术、肯干活的工人，眼神亮了起来。而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刺头，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挤出人群，第一个走到桌前：“何工，我叫李铁牛，修了二十年机器，我报名！”
“好！李师傅，我记得你！欢迎！”何卫国笑着递过报名表。
有人带头，观望的人群立刻涌了上来。
“我报名！”
“何工，还有我！”
看着排起的长队，何卫国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知道，一个新的充满活力的队伍，正在他手中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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