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那场无声的对视，像一场骤然降临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两人之间所有的暖意。沈倦眼中那深潭般的挣扎与冰冷，如同实质的针，刺痛了林晚照的眼，也刺进了她的心里。他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再问。那瞥见的新闻碎片，他反常的状态，以及他刻意筑起的疏离围墙，都像一团浓雾，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率先移开了目光，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倔强，握着笔的指节依旧泛着白。
林晚照看着他那副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样子，心底那片刚刚被流星雨和亲吻滋润过的土壤，仿佛正一寸寸变得荒芜。委屈、担忧、还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她默默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站起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先回去了。”
沈倦翻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像最后一片雪花，落在林晚照已然冰凉的心上。她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图书馆，脚步有些仓促，仿佛逃离一个即将让她窒息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气氛降到了冰点。
在学校，沈倦依然会为她准备好温热的牛奶，会在她遇到难题蹙眉时，将写有关键提示的纸条推过来，但他不再看她，不再有课桌下悄悄勾住她小指的亲昵，不再有低头讲题时拂过她耳畔的温热呼吸。他履行着一个“学伴”或者说“教练”的全部职责，精准、高效，却唯独抽离了所有属于“男朋友”的温度。
林晚照也曾试图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僵局。她在他递过纸条时，轻声说“谢谢”，试图捕捉他的目光；她将自己独立解出的、思路奇特的难题推到他面前，希望能像以前一样得到他带着赞赏的点评。但回应她的，只有他更加冷硬的侧脸和更加简短的“嗯”、“可以”。
他甚至开始回避两人独处的机会。放学后，他不再主动提出一起去图书馆或送她回家，总是以“家里有事”或“要去实验室”为由，匆匆离开。
林晚照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她理解他可能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来自家族，来自那个“沈氏医药”的危机。她告诉自己应该体谅，应该给他空间。但那种被刻意推开、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的感觉，依旧像钝刀子割肉般，细细密密地疼。
“宿主，检测到持续情绪低落状态，学习效率下降5%。建议及时调整心态，或使用【精力恢复药剂】。”系统冷冰冰地提示，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意味。
“我知道。”林晚照在心里闷闷地回应，将头埋进臂弯里。她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地难过。那个在星空下紧紧拥抱她、温柔亲吻她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冷硬如冰的沈倦，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成长的代价，难道就是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人，逐渐变得陌生吗？
家庭的温暖，成了她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奶奶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下楼和邻居的老姐妹们聊天散步了。父亲的厂子度过了危机，因为揪出了蛀虫，风气为之一清，父亲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甚至偶尔会和母亲开开玩笑。饭桌上的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轻松和温馨。
“晚照，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妈妈心疼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学习别太拼了，要注意身体。”
“是啊，晚照，爸爸现在厂里情况好了，你别担心家里，专心学习，和沈倦那孩子好好的就行。”父亲也笑着说道，显然对那个帮他家解决了大麻烦的“准女婿”十分满意。
听到沈倦的名字从父亲口中如此自然地说出，林晚照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含糊地应道：“嗯，我知道的。”
她不敢告诉父母，他们口中那个“好好的”沈倦，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正眼看过她了。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憋闷，让她胸口发堵。
饭后，她回到房间，打开系统商城，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积分又攒了不少，可以兑换一些新的技能卡或者道具。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新解锁的、【学科融会贯通（初级）】的技能图标上，乳白色的光晕柔和而神秘。
她想起自己凭借那种玄妙感知解开难题的经历。或许……她可以试着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能力的提升上？既然感情的世界她暂时无能为力，那么至少在知识的领域，她可以掌控自己的航向。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微弱却坚定的萤火，给了她一丝方向感。
周五的数学竞赛培训班，气氛格外凝重。下周就是省赛，教练进行了最后一次全真模拟，难度堪称变态。连一向淡定的沈倦，做题时眉头都锁得比平时更紧。
林晚照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试卷中。她不再去看沈倦，不再去猜测他的心思。她调用起【逻辑思维强化】和那丝模糊的【学科融会贯通】的感知力，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在题目的迷宫中艰难却坚定地穿行。
遇到一道极其复杂的组合计数问题，各种约束条件盘根错节，她尝试了几种模型都感觉差之毫厘。焦躁感刚要升起，她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将那些条件在脑海中重新排列组合，如同梳理一团乱麻。
渐渐地，那些抽象的符号在她“感知”中，仿佛化为了具有不同“属性”和“连接”的节点，它们之间的排斥与吸引关系隐隐浮现……她猛地睁开眼，抓住那丝灵感，构建了一个全新的、基于“图论染色”思想的模型！
笔尖飞舞，逻辑链条严丝合缝地展开。当她解出答案时，距离交卷还有一段时间。
她轻轻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却恰好对上坐在斜前方的沈倦投来的目光。
他不知何时已经做完了，正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是前几日的冰冷和回避，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惊讶、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未能完全掩藏的欣赏？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起的是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倔强。她迅速移开了视线，低下头，假装检查试卷，不再看他。
她不需要他这种时候才投来的、施舍般的关注。
下课铃响，学员们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纷纷哀嚎着收拾东西。林晚照也快速将文具塞进书包，打算立刻离开。
“林晚照。”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的脚步顿住了，背影有些僵硬。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全名。
沈倦走到她身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最后那道组合题，你的解法……很精彩。”
他的夸奖，在此刻听来，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林晚照没有回头，只是扯了扯嘴角，声音平淡无波：“谢谢沈同学指点。”
说完，她不再停留，背着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将他和他那句迟来的夸奖，一起抛在了身后。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拂着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她以为将他甩在身后会让自己好受些，但为什么……心里那块空缺，反而变得更加空洞和冰凉了呢？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从行道树上盘旋落下的枯叶，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
仿佛握住的，是这个秋天，第一片无声落下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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