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丹城的风波,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如同酝酿中的风暴,在暗流涌动中持续发酵。“萧玄”之名,以及其轻描淡写镇压雷千丈的事迹,已成为中州各大势力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更是诸多情报机构不惜代价也要深挖的焦点。
城西,一座清幽别致的庭院内,古树参天,灵泉潺潺。这是萧玄暂时落脚之地,由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商会提供,其背后隐约有丹塔的影子,显然是有人在暗中示好,亦或是一种谨慎的观望。
庭院石亭中,萧玄一袭青袍,安然静坐。他指尖一缕混沌色的斗气如灵蛇般游走,时而化作繁复符文,时而模拟山川地脉,正是在进一步体悟斗圣之境沟通天地、演化规则的玄妙。他的气息沉静如渊海,与庭院自然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即便灵魂感知扫过,也极易将他忽略为庭院的一部分。
灵儿则在一旁盘膝修炼,周身缭绕着淡青色的风旋,气息已然稳固在九转斗尊巅峰的层次,距离那半圣之境,仅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她偶尔睁开美眸,看向萧玄的目光中充满了依赖与自豪。自圣丹城事件后,她明显感觉到,萧玄哥哥虽然依旧低调,但身上那份源于绝对实力的从容与威严,却愈发深邃,令人心折。
“萧玄哥哥,”灵儿轻声道,“这几日,庭院外窥探的灵魂波动可是多了不少,虽然都极为隐蔽。”
萧玄指尖斗气散去,化为无形,淡然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萧玄’这个名字,终究是太显眼了。无妨,只要他们不越界,便由得他们去猜。”
他心中明了,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老鼠——魂族残党。至于中州明面上的这些势力,包括古族、雷族等远古种族,他们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尤其是古族,于公于私,他们都必然会有所行动。于公,一位疑似萧族隐藏的、实力深不可测的新晋斗圣,足以改变中州势力的微妙平衡;于私,古元那老家伙……想到此,萧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就在此时,萧玄眉头微挑,目光似无意地扫向庭院入口的方向。
“说来就来了。”他轻轻说道。
灵儿也心生感应,收敛气息,静静立于萧玄身侧。
片刻后,庭院外传来一道温和而不失清朗的声音,穿透了简单的隔音结界,清晰地在亭中响起:
“古族古青阳,奉族长之命,特来拜会萧玄前辈,恳请一见。”
声音落下,庭院门口空间微微波动,三道身影显现而出。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如玉,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周身气息引而不发,却已然与周围天地能量产生共鸣,赫然是一位真正踏足了斗圣层次的强者!其修为,竟已达到了一星斗圣中期!正是古族如今年轻一辈的翘楚,仅次于黑湮军大都统古真的天才人物——古青阳!
在他身后,左侧是一位身材高壮、面容粗犷、背负暗红色巨斧的青年,气息磅礴,显然已是高级半圣,乃是黑湮军修罗都统——古华。右侧则是一位身着白色衣裙、气质清冷的女子,名为古月,实力亦达到了八转斗尊巅峰,是古族年轻一辈中颇具天赋之人。
这三人组合,一位斗圣,一位高级半圣,一位接近斗尊巅峰,既显示了古族对此次拜访的重视,阵容强大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又并未过分夸张,保留了礼节上的克制。
萧玄并未起身,只是淡淡开口:“各位,门未锁,请进。”
话音落下,庭院那看似普通的木门无声开启。
古青阳三人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对方并未亲自出迎,甚至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但这平淡的话语和精准的空间掌控(开门),已显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淡然与自信。
三人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而入。穿过前院,很快便看到了石亭中的萧玄与灵儿。
当古青阳的目光落在萧玄那年轻而平静的面容上时,饶是以他的心性,瞳孔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缩。太年轻了!虽然强者驻颜有术,但那股蓬勃的生命朝气与深邃如星海的眼眸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独特的魅力与压迫感。他心中原本对“同名巧合”的猜测,瞬间动摇了数分。
“古族古青阳,见过萧玄前辈。”古青阳率先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达者为师,面对一位实力远超自己的斗圣,保持恭敬是必要的,也是明智的。
古华与古月也跟着行礼,古华目光灼灼,带着审视与好奇,而古月则更为清冷,只是微微颔首。
“不必多礼,坐。”萧玄袖袍轻轻一拂,石亭旁闲置的几个石凳便无声滑至合适位置。
三人道谢后纷纷坐下。古青阳作为代表,开门见山道:“萧玄前辈日前在圣丹城稍微显圣,威名已然传遍中州。我族族长闻之,亦是赞叹不已,特命晚辈前来拜会,以示古族敬意。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前辈笑纳。”
说着,他手中出现一个古朴的玉盒,盒盖开启,顿时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混合着异香弥漫开来,玉盒内静静躺着三枚龙眼大小、通体翠绿、表面有着天然云纹的果实。
“此乃我古族特有之‘古龙灵果’,千年一熟,对于稳固境界、滋养灵魂略有裨益。”古青阳介绍道。
萧玄目光扫过,微微点头。古龙灵果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天地灵物,尤其对斗圣之下效果显着,古族这份见面礼,算是很有诚意了。“古元族长有心了,请代我谢过。”他并未推辞,示意灵儿接过玉盒。这份坦然,更显其气度。
“前辈客气。”古青阳见对方收下礼物,心中稍定,继续道:“族长还让晚辈带话,萧族与古族世代交好,渊源颇深。前辈若在中州有何需要,古族定当竭力相助。”
这话说得委婉,但试探之意已然流露。世代交好,渊源颇深,指的自然是远古时期古元与萧玄的友谊,以及如今古元之女薰儿与炎帝萧炎是夫妻,而且古族还是天府联盟一份子。他在观察萧玄的反应。
萧玄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似是追忆又似是感慨的笑容,语气平和:“古元族长厚意,萧玄心领。远古旧事,英雄辈出,令人神往。至于如今,萧炎那小子……倒是福缘不浅,能得古族千金青睐,喜结连理。”
他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承认了远古渊源,表达了对古元(以平等身份)的认可,又自然地点出了萧炎与薰儿的关系,语气中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调侃与认可,完全符合一位“隐世”的萧族前辈高人的身份和口吻。既没有否认与古族的亲近,又没有给出任何关于自身来历的确切信息。
古青阳心中念头急转,对方应对得太自然了,仿佛这一切本就是理所当然。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那份源自天墓记忆的好奇与惊疑,试探着问道:“不敢瞒前辈,晚辈多年前曾有幸随……随炎帝陛下进入天墓历练,在那片奇异之地,曾……曾亲眼见到过一缕与前辈名讳相同的远古英魂气息,磅礴浩大,令人敬畏。今日得见前辈风姿,不由心生感慨,斗胆一问,前辈与那位远古先贤……”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古华和古月也都屏息凝神,紧紧盯着萧玄。这才是他们此行的核心目的之一!
亭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灵儿站在萧玄身后,玉手微微握紧,有些紧张地看向萧玄。
萧玄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依旧深邃平静,他轻轻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方才缓缓道:“天墓……那确实是一处神奇之地,埋葬了太多英雄豪杰。你能有此机遇,说明天赋不凡,应该也会收获匪浅。”他先是夸赞了古青阳一句,避开了直接回答。
然后,他话锋微转,目光落在古青阳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你能在当年便达到九星斗尊,如今更是突破圣境,根基扎实,斗气凝练,可见未曾懈怠。古族有你这样的后辈,古元当感欣慰。”
这番话,俨然是一副长辈点评优秀晚辈的口吻!而且,他直接点出了古青阳“当时是九星斗尊”的修为,这等信息,若非极其关注或身份特殊,外人如何得知得如此精准?
古青阳心中剧震!对方不仅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这语气……这种感觉……这种洒脱的霸气……像极了当年在天墓之中,面对那位远古残魂时的感受!那是一种跨越了岁月长河、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关怀!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前辈……您……您难道真的是……”
旁边的古华和古月也骇然变色,跟着站了起来。古华失声道:“青阳大哥,怎么回事?什么天墓英魂?”
萧玄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古族今日派你们前来,是表达了情意。这份情,我记下了。至于其他,时机未至,不必多问。”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种深不可测的态度和言语间流露出的信息,已然在古青阳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几乎让他确认了七八分!若非那位存在,谁能如此淡然地点评他古青阳?谁能对古元族长直呼其名且语气平和带着一丝熟稔?
古青阳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态度比之前更加恭敬了数分,甚至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是晚辈唐突了,前辈勿怪。”
他此刻已然明白,眼前这位“萧玄”,其身份恐怕远超他的想象。族长古元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并未明言,只是让他们来“拜会”。这其中深意,值得深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古华,这位性格直率、以战斗闻名的修罗都统,却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那股天生的战意。他站起身,对着萧玄抱拳,声如洪钟:
“萧玄前辈!晚辈古华,素闻前辈神通广大,日前更是轻易挫败那雷千丈。晚辈痴迷修炼,今日得见前辈,心痒难耐,斗胆请前辈指点一二!无论结果如何,晚辈绝无怨言,只求一窥圣道玄奥!”
此言一出,古青阳脸色微变,低喝道:“古华,不可无礼!”在一位深不可测的前辈面前主动邀战,实在是有些冒失了。
古月也蹙起了秀眉。
萧玄却并未动怒,反而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他看得出,这古华心思纯粹,战意昂扬,是个可造之材。对于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他并不讨厌。
“指点谈不上,”萧玄微微一笑,“既然你有此心,活动一下筋骨也无妨。便在此地吧,一招为限。”
听到萧玄应允,古华顿时大喜过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多谢前辈!”
古青阳见萧玄并无不悦,反而有意成全,心中稍安,同时也升起一丝期待。他也想看看,这位“萧玄前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几人移步至庭院中较为开阔之地。
古华深吸一口气,体内斗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高级半圣的强悍气息展露无遗!暗红色的斗气如同火焰般缠绕其身,炽热而狂暴。他拔出背后的巨斧,斧刃之上,寒光流转,隐隐有修罗虚影咆哮。
“前辈,小心了!这是我古族‘寂灭斩’!”
古华怒吼一声,双手握斧,全身力量灌注其中,巨斧携带着撕裂天地般的恐怖威势,化作一道百丈庞大的暗红色斧芒,所过之处,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朝着萧玄狂劈而下!这一击,他已倾尽全力,威力足以轻易斩杀寻常初级半圣!
面对这凶悍无匹的一击,萧玄却只是静静而立,直到那斧芒即将临体,他才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撕裂空间的斧芒,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爆发。
只有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混沌色丝线,自他指尖掠出。
下一刻,在古青阳、古月以及灵儿震撼的目光中,那道足以劈山断岳的恐怖斧芒,在接触到混沌丝线的瞬间,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般,从中间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不是被击碎,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分解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绝对掌控力!
古华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全力一击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巨斧上凝聚的斗气也瞬间溃散。他感受到的不是强大的反震之力,而是一种……仿佛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打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的无力感。
萧玄收回手指,语气平和:“力量尚可,气势亦足。但对力量的凝聚与本质的理解,还差些火候。斗圣之境,并非单纯的能量堆积,更在于‘融于天地,掌控规则’。你的斗气过于外放,刚猛有余,而内敛不足。若能尝试将十分力,凝于一分之中,其威力,当不可同日而语。”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狠狠敲击在古华的心头。他之前修炼,一味追求力量的刚猛霸道,从未想过“内敛”与“凝聚”竟有如此奥妙。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古青阳眼中精光爆闪,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轻描淡写化解高级半圣全力一击,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修炼弊端,这等眼力与境界,绝非普通一二星斗圣所能拥有!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多谢前辈指点古华!此恩,古族铭记!”
萧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这时,萧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清冷的古月,开口道:“你修炼的功法,偏向阴寒,灵魂力亦是不弱,但似乎遇到了瓶颈,寒气有凝滞之象。”
古月娇躯微微一颤,清冷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波动,带着一丝惊讶看向萧玄。她确实卡在八转斗尊巅峰已久,体内阴寒斗气近来运转时常有晦涩之感,此事连古青阳都未曾详细告知,竟被对方一眼看穿!
“请前辈指点。”古月下意识地躬身请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萧玄略一沉吟,道:“阴寒非是死寂,极阴之中,亦蕴生机。你可尝试于子时,吸纳月华之精,以灵魂力引导,并非强行冲击,而是如溪流浸润枯土,徐徐图之。或许可尝试炼制一枚‘温灵丹’辅助,丹药品阶不高,重在调和。”
他随口点出的方法,却让古月美眸瞬间亮起,仿佛醍醐灌顶!她一直试图以更强硬的方式冲击瓶颈,却从未想过“润物细无声”的道理!温灵丹更是从未想过的辅助思路!
“多谢前辈!”古月深深一拜,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古青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萧玄的敬佩更是无以复加。短短片刻,指点两人,皆直指要害,这等能力,简直匪夷所思。他心中几乎已经断定,眼前之人,即便不是那位萧族的远古先祖再生,也必然是萧族隐藏的、地位极高、实力通天的古老存在!
又交谈了片刻,主要是古青阳代表古族表达了一些合作意向,萧玄均以淡然态度应对,既未拒绝,也未深谈。古青阳心领神会,知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便适时提出告辞。
“前辈,今日多有打扰,晚辈等告辞。前辈若有所需,可凭此玉符传讯古族,古族定当尽力。”古青阳恭敬地递上一枚古朴的青色玉符。
萧玄接过,点了点头。
古青阳三人再次躬身行礼,然后怀着复杂而震撼的心情,转身离开了庭院。
走出庭院很远,古华才猛地一拍脑袋,兴奋道:“青阳哥!这位萧玄前辈太厉害了!他指点我那一下,我感觉困扰多年的瓶颈都有松动的迹象!”
古月也轻轻点头,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回味:“他所言,字字珠玑。”
古青阳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座已然看不见的庭院,神色无比凝重,沉声道:“今日之事,关乎重大。回去之后,你二人需将所见所闻,尤其是前辈的指点,详细禀告族长。至于前辈的身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族长自有决断。我们只需确认,这位‘萧玄前辈’,对古族抱有善意,且实力深不可测,这就足够了。”
他心中暗道:薰儿小姐嫁给炎帝陛下,当真是我古族之幸!萧族……底蕴之深,超乎想象!这位前辈的出现,或许将给中州带来新的变数。而魂族那些残党……想到此,古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庭院内,灵儿走到萧玄身边,轻声道:“萧玄哥哥,他们似乎……猜到了什么?”
萧玄把玩着那枚古族玉符,目光深邃:“古青阳那小子不笨,在天墓见过我,自然会有所联想。不过,无妨。古元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有古族这份‘善意’在外,那些暗处的老鼠,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神悠远:“风波将起,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此间事了,也该去探寻那‘边界’之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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