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院外看热闹的邻居们，慌了。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张家一家人也傻了，黄翠翠推开张母，看着地上的丈夫，哭喊道:“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张父扒拉开儿媳，蹲下试了试大儿子鼻息，松了口气：“死不了，把人抬屋里去。”转头对院外看热闹的邻居喊道，“谁去请下大队的卫生员？”
黄翠翠从地上爬起来，听到丈夫没死后，心下稍微放宽点心，可看着丈夫额头的血，还是很担心。
她跑回屋里，拿出块干净的布，给丈夫包扎下。又叫了屋里的小树，一起把昏迷不醒的张秀忠拖进了偏房。
而张家其余人，全程冷眼看着，一点帮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大队卫生员来了，给伤口缝了两针，上点药后，随便包扎了两下。
对张家人说就是皮外伤，开了副最便宜的草药让黄翠翠熬着，就走了。
晚上，春雷乍响，屋外下起了瓢泼大雨。
张家的偏房里，张秀忠发起了高烧，嘴里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别打翠儿，别打翠儿，要打打我...”
“翠儿...我没用...”
“小树...不要学爸爸...学你大牛哥哥...”
“秀兰...别怕...大哥养你...”
黄翠翠一边用用凉毛巾敷着丈夫滚烫的额头，一边抹着眼泪:“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是最棒的...”
小树这时也哭了，可哭着哭着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他懂事的道:“妈，我不饿！”
黄翠翠抹了把眼泪，听见公婆那屋里传来的呼噜声，她咬了咬牙，直接跑去锅房，拿了块窝窝头递给小树。
“小树，你先吃着。”
小树把窝头掰成两半，递给妈妈半块。
黄翠翠摇了摇头:“妈不饿，你吃吧。”她转头看着说胡话的丈夫，眼泪又流了出来。
“小树，在家看着你爹。”黄翠翠突然擦了把脸，把破棉袄往身上一裹，“妈去城里找你姑姑，只有她能救你爸了。”
小树一听，吓得抓住她妈棉袄：“妈，外头下大雨呢！这么黑的天，很危险的。”
“没事，就是天塌了我也得去！”黄翠翠亲了亲儿子，“好好照看你爸。”说完，裹紧身上的棉袄，就推开房门，一头扎进了大雨里。
大队到四九城还是挺远的，路上也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
黄翠翠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棉袄湿透了，穿在身上像铁一样的沉重。一只布鞋也已跑丢了，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四九城。
大年初三，天刚蒙蒙亮时，雨就停了。
王娟被大雨吵的一夜没怎么睡，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出来倒尿壶。一开院门，差点被绊了个跟头。
“哎呦！”她看了看手上被洒的尿液，生气道，“谁啊？一大早的就堵人门口！”
她低头一看，发现地上蜷缩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嘴唇青紫，一只脚上全是血口子。她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是个死人。
没等她尖叫，听到对方嘴里呢喃着:“秀兰...救救...”
王娟大惊，顾不得手里的尿壶，放在门口后，赶忙往院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秀兰！陈大哥！快出来！出事了！”
陈铁柱和张秀兰听到动静后，披着衣服跑出来。
“嫂子，怎么了？”张秀兰问。
王娟也没回话，把两人领到院门口，张秀兰凑近一看，双腿一软：“大嫂？！”
许是听到张秀兰的声音，黄翠翠勉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秀兰...救...你哥！”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陈铁柱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将人抱进屋里，张秀兰手忙脚乱地烧热水。
陈铁柱突然想起来：“大牛今晚值夜班，这会儿应该在95号院睡觉，我这就去找他。你在家帮大嫂擦洗干净，衣服都换了。”
张秀兰点头:“我知道，你快去快回。”
陈铁柱很快骑车到了95号大院，可这时大院的大门还闩着。他抡起拳头开始砸门：“大牛！大牛！快开门！”
前院倒座房的宋家人，听到声音后打开亮灯。宋家嫂子道:“当家的，好像有人在叫大牛？”
“嗯，我出去看看。”
陈大牛正睡觉呢，听到有人喊他，他耳朵一动就醒了。
一听是他爹喊他，声音还那么焦急，他衣服都没穿，穿着裤衩子就跑了出去。
他也不按常理从垂花门走，跑到墙边，单手一扒，蹭地一下就翻了过去。
这一幕刚好被刚出门的老宋撞见，老宋惊得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
太踏马的猛了！这么高的墙，这大牛竟然一下就翻过来了，而且那好好的垂花门不走，你翻什么墙啊？
陈大牛哪管那么多，他飞速打开院门，焦急的喊道:“爹，出什么事了？”
陈铁柱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完，看着儿子就穿着裤衩子，赶忙道:“快回去换衣服，跟我走！”
“好，你等我！”陈大牛说完，转身就扒着影壁翻墙到了自家门口。
这把陈铁柱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看向旁边傻站的老宋，问道:“同志，我儿子平常都这样出门的吗？”
老宋苦笑的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您儿子这么猛！”
两分钟后，陈大牛拎着着药箱，推车出了院子。
“爹，赶紧走！”
“哦...好！”陈铁柱反应过来后，直接骑车就往回赶。
帽儿胡同里，黄翠翠脸色灰白，还在昏迷着。张秀兰已经为对方擦拭好身体，正准备为对方换衣服。
王娟在一旁帮忙，看着满身伤痕的黄翠翠，同情道:“你大嫂命真苦啊！”
张秀兰眼眶湿润，显然已经哭过了。闻言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嫁给我哥后，没过一天的好日子。”
“哎...”
两人帮黄翠翠换好衣服后，陈铁柱父子俩也赶了回来。
陈大牛见床上干巴巴的黄翠翠，眉头微皱，他上前把脉，用精神力一扫，语气严肃道：“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体贫血，风邪入体，还有一些外伤感染。幸亏没有发烧肺炎一类的症状，否则没等你们发现，人就没了。”
张秀兰焦急道:“大牛，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大嫂啊！”
“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陈大牛打开药箱，拿出颗药丸喂给对方，然后用银针扎进黄翠翠的合谷、足三里等几个穴位。不过半分钟，黄翠翠猛地抽了口气，睁开了双眼。
待看到眼前的小姑子时，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声音嘶哑的喊道:“秀兰...救救你哥...你哥要被爸打死了...昨...昨晚头流血，还...发烧了。”
她断断续续说完，又哭起来，“小...小树还在给看着他...”
张秀兰听完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陈铁柱一把扶住她：“大牛，快！先把你张姨弄醒。”
陈大牛上前按压张秀兰人中后，张秀兰悠悠转醒，她抓住黄翠翠的胳膊，目眦欲裂。
“我大哥咋了？”
黄翠翠说了，被张父一棍子敲在头上时，张秀兰大骂:“畜生！”
张秀兰抓住大牛胳膊，焦急道:“大牛，救我哥，我求你...”
陈大牛扶住要软倒的对方，脸色有些不好看:“走！现在就去张家村！张大舅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我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黄翠翠一听，差点晕倒，被王娟扶住。
陈铁柱安排道:“秀兰你在家照顾大嫂，我和大牛骑车去。”
张秀兰摇头，然后翻出家里所有现金:“那是从小一直照顾我的大哥，我必须去！”
黄翠翠也叫道:“我也要去！”
陈铁柱看出对方的决心，咬牙道:“好，那就一起，我和秀兰一辆车，嫂子和大牛一辆车，现在就走。”
张秀兰转头对王娟道:“嫂子，帮我看下孩子！”
王娟点头，这时院里的邻居都围了过来，李干事道:“需要帮忙时，说一声，我一定帮。”
花奶奶抹着眼泪:“可怜得孩子...”
两辆自行车很快冲出了胡同，向着张家村疾驰而去，此时的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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