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脚下，战场中心的气氛凝滞如铁。布欧显化出白虎真身，庞大的身躯流转着白金色的光泽，洪荒大妖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与噬魂老鬼那深不见底的鬼仙阴森气息分庭抗礼，将这片区域化作了两种极致力量碰撞的毁灭领域。
布欧那双纯粹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噬魂老鬼，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它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魂体中蕴含的那股超越它目前理解层次的力量，那是质的差距，是境界的鸿沟。这是它有史以来面对的最具威胁性的存在，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都在尖啸着警示。然而，洪荒白虎血脉中那与生俱来的骄傲与杀伐天下的意志，绝不容许它在任何邪祟面前露怯、退缩！它是天生的邪魔克星，纵使对方是境界超越它太多的鬼物，亦要亮出爪牙！
另一边，唐雨薇挥舞勾魂索，艰难地在愈发因恐惧而狂躁的恶灵群中周旋。她的目光却大部分时间都投注在噬魂老鬼身上，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只见噬魂老鬼悬浮于阵法核心，那原本模糊不清的魂体，在吸纳了足够的海量月华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浓郁的黑色鬼气不再飘渺，而是如同水银般凝聚、压缩，最终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这轮廓五官逐渐分明，甚至能看清他身上仿佛凝聚出的古老袍服纹路！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原本虚幻的躯体，此刻竟然散发出一种类似血肉之躯的“实质”感，虽然依旧由精纯的鬼气和月华构成，但却不再是普通的能量体，仿佛拥有了某种真实的、超越凡俗的“质量”和“形态”！
一般修行界的凶魂恶鬼，哪怕修炼到第九境巅峰，也依旧是魂体、灵体，最多凝实如生人，但本质仍是虚无，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蕴含生机的血肉之躯。这是阴阳界限，是天道规则！
唐雨薇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检索着在地府任职时接触到的、那些关于更高层次存在的零星记载和古老卷宗描述。那些描述往往语焉不详，带着敬畏与禁忌的色彩。忽然，一段尘封的描述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夫鬼仙者，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入轮回，又难返蓬瀛。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就舍而已……其魂凝练如实质，阴极化阳，假形具象，虽无真正血肉，却已褪去虚浮之态，自成一体，不堕轮回，不受寻常阴阳法度所限，谓之‘鬼仙’……”
这段艰涩的古文在她心中快速翻译成现代意思：鬼仙，是从鬼道中超脱出来的存在，没有明确的神位仙箓，地府鬼门关没有它的姓名记录，海外三仙山也没有它的名号。虽然可以不再进入轮回，但也难以返回蓬莱瀛洲那样的仙境。最终无处可去，只能选择投胎夺舍一类的方式。他们的魂魄凝练如同实体，阴极生阳，借助某种形态显现出来，虽然没有真正的血肉，但已经褪去了虚无漂浮的状态，自成一种存在，不堕入普通轮回，不受寻常阴阳规则的完全限制，已经触摸到“道”的层次所以称之为“鬼仙”！
“握草！这不会是真的吧？！”唐雨薇难以抑制地爆出了一句粗口，俏脸上血色尽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厉鬼凶煞，而是超越了九境体系，踏入了“仙”之领域的恐怖存在！难怪日游神大人千叮万嘱，让她只查踪迹，绝不可力敌！
她猛地转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正在抓紧最后时间调息、脸色苍白的苏念嘶声喊道：“苏念！！快！带着你的朋友走！有多远走多远！！这事你们管不了！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层次了！！”
喊话的同时，她不再有丝毫犹豫，一直贴身珍藏的那枚日游神赐予的、刻满神秘符文的玉质“巡天符”子符被她瞬间取出，毫不犹豫地捏碎！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符化作一团柔和却蕴含着某种至高法则波动的金光，冲天而起，瞬间穿透了布欧与噬魂老鬼对峙形成的能量力场，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这是求援信号，是向此地城隍体系最高武力之一——日游神的直接求救！
日游神当初交予她此符时便明确说过，以她微末修为，若查到噬魂老鬼踪迹，绝不可妄动，立刻捏碎玉符，他自会以最快速度赶来处理。唐雨薇起初还存了几分侥幸和争强好胜之心，想着与苏念合作无往不利，或许这次也能创造奇迹，在不依赖上司的情况下解决这个大麻烦，好好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为日后晋升积累资本。可直到此刻，亲眼目睹鬼仙凝聚实质鬼躯的骇人景象，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对方面前，恐怕真的只比蝼蚁稍大一点！之前的想法是何等可笑与危险！
……
苏念听到唐雨薇那充满惊骇和急切的呼喊，心头亦是巨震。他虽然对“鬼仙”的具体概念不如唐雨薇清晰，但也能从噬魂老鬼那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对手的、如同深渊般的气息中，感受到致命的威胁。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压迫。
走？
他目光扫过全场。
另一边，彻底魔化的钟浩然正与身受重创的李明飞疯狂厮杀。钟浩然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攻不守，漆黑的魔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不断抓向李明飞。李明飞右胸被魔矛洞穿，血流不止，煞气运转不畅，只能凭借鬼魅身法狼狈闪躲，偶尔反击也被钟浩然以更狂暴的魔气强行抵消。两人战斗的余波将周围地面犁得一片狼藉。带走入魔的钟浩然？他现在敌友不分，状若疯魔，如何带走？
远处，墨小雨虚弱地躺在地上，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带走她？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在那鬼仙眼皮底下安全带走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人吗？
而他自己，星力消耗巨大，内伤未愈，强行中断疗伤导致气血逆行，此刻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三成。若不是布欧及时展现出恐怖实力救场，他刚才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这些，都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弟、伙伴。他苏念，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们独自逃生？悬壶一脉，或许不擅强攻，但济世救人之心，守护同伴之志，从未更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看向唐雨薇，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走不了了。只能拼了。”
唐雨薇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气得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喊道：“你这榆木脑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鬼仙啊！那是传说中的存在！我们加起来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苏念依旧摇头，目光已经转向了场中气势最盛的噬魂老鬼和蓄势待发的布欧。
唐雨薇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再劝无用，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算了！如果…如果真的死了，到时候就跟着姐姐混吧！地府编制，姐姐帮你争取！”她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补充道，“我这边已经发了信号，日游神大人应该已经收到，正在赶来！但我们至少需要坚持十分钟！十分钟！能办到吗？”
十分钟，在平时弹指即过，但在此刻，面对一尊恐怖的鬼仙，这十分钟无异于一道通往地狱的漫长门槛。
苏念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手中那柄刻画着玄奥符文的“破邪扇”唰地一声完全展开，体内残存的星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扇面之上，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莹莹清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屈的韧性。他挪动脚步，隐隐挡在了昏迷的墨小雨与战场中心之间。
答案，已在不言中。
而几乎在苏念表明态度的同一瞬间，场中对峙的平衡被打破了！
“吼——！”
布欧所化的白虎，似乎感应到了苏念那誓死不退的战意，亦或是无法再忍耐噬魂老鬼那不断攀升的阴森气焰，率先发动了攻击！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白金色的闪电，四肢蹬地之处，地面寸寸龟裂！它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术法，纯粹依靠肉身的力量、速度以及血脉中蕴含的破邪之力，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扑噬魂老鬼！一只磨盘大小的、缠绕着白金色煞气的虎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当头拍下！
这一爪，蕴含的力量足以将一座小山头拍碎，其中更夹杂着洪荒白虎天生的杀伐之气，对阴邪鬼物的克制力达到了极致。爪风未至，那炽烈阳刚的气息已经让噬魂老鬼周身凝聚的鬼气发出了“嗤嗤”的消融声！
“蝼蚁撼树，不知死活！”噬魂老鬼冷哼一声，面对白虎的扑击，他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虽然忌惮白虎血脉，但境界的绝对差距，让他有着充足的底气。
他并未躲闪，那只刚刚凝聚成形的、如同白玉般却散发着森森鬼气的右手抬起，五指微张，对着拍落的虎爪轻轻一按。
“嗡！”
刹那间，他前方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冰寒如九幽玄冰的法则力量瞬间凝聚！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冲击，而是涉及到了规则层面的压制！
布欧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爪，拍在这片无形的规则壁垒之上，竟然发出了洪钟大吕般的沉闷巨响！
“轰——！！！”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开来，将地面掀起一层，飞沙走石。离得稍近的一些恶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股冲击波震得魂飞魄散！
布欧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虎爪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它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庞大的身躯向后微微一顿。它感觉到，自己仿佛一爪拍在了一座亘古存在的冰山之上，不仅坚硬无比，更有一股阴寒刺骨的规则之力沿着爪臂侵蚀而来，试图冻结它的妖力与血脉！
噬魂老鬼身形纹丝未动，只是那凝聚的鬼躯微微荡漾了一下。他看向布欧的金色瞳孔中，杀意更盛。“好一头洪荒遗种！若能吞噬你的精魂血脉，本尊恢复实力指日可待！”
话音未落，他左手并指如剑，朝着布欧隔空一点！
“幽冥鬼指！”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漆黑到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出。这指风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蕴含的阴毒与毁灭法则，让远处的苏念和唐雨薇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布欧金色瞳孔骤缩，强烈的危机感让它浑身毛发倒竖！它不敢硬接，四肢发力，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灵活性，向侧面猛地一跃！
“嗤！”
那缕黑色指风擦着布欧的身侧掠过，命中后方数十米外的一块巨岩。没有爆炸，没有声响，那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岩，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尘埃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于世间一般！
苏念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鬼仙的手段吗？完全超出了他对力量的理解范畴！
布欧躲开这一指，也被彻底激怒。它张开巨口，喉咙深处白金色的光芒疯狂汇聚，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在酝酿——那是它的本命神通之一！
而噬魂老鬼显然不会给它从容蓄力的机会，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双掌拍出，漫天掌影蕴含种种鬼道法则，侵蚀、诅咒、冻结、撕裂……如同编织了一张死亡的罗网，向着布欧笼罩而去！
终极大战，彻底爆发！
苏念紧握破邪扇，星力灌注双眼，破妄金瞳开启到极致，紧紧盯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团，试图找到一丝可以介入的契机。他知道，以自己的状态，正面参与这种层次的战斗无异于送死，但他必须做点什么，为唐雨薇摇来的援军，争取那宝贵的十分钟！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瞥向了另一边仍在疯狂厮杀的钟浩然和李明飞。那边战团的胜负，或许也能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走向。
十分钟，生死时速！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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