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坟场？
这个称呼让刚刚脱离险境的“潜渊”号成员们，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舷窗外，是无边无际的乳白色虚空，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仿佛液态般缓缓流淌的、具象化的规则线条。这些线条呈现出各种复杂的几何形态和颜色，彼此交织、分离、偶尔碰撞出无声的“火花”，然后又归于平静。
这里安静得可怕，是一种剥夺了所有感官的、绝对的“无”。
“检测不到任何常规物质……能量读数……归零？”
“但规则活跃度……超高！超出了所有仪器的测量上限！”
“我们……我们好像在一个……纯粹由规则构成的空间里？”
技术员的报告充满了难以置信。一个没有物质，只有规则的地方？这完全违背了已知的物理定律！
“规则的废墟……坟场……”苏星河喃喃自语，眼中却闪烁着科学家独有的狂热光芒，“我明白了……这里可能是不同宇宙死亡或碰撞后，其底层规则析出、沉淀、最终汇聚成的……奇点空间！或者说，是支撑所有宇宙泡的……规则基底！”
这里是万物的起点，也是终点？
那个平静的合成意念再次响起：
“不必惊慌，流浪者。”
“此地乃万法归寂之所，亦是新序诞生之地。”
“汝等身负‘变量’，穿越‘叹息’而至，即为缘分。”
它似乎没有恶意，更像是一个中立的观察者或管理者。
“你是谁？”瓦西里尝试用意识沟通。
“吾乃此间‘守墓人’，亦是‘记录者’。”意念回应，“看守这些逝去的规则，记录无数宇宙的兴衰史诗。”
“我们……能离开这里吗？回到我们的宇宙？”瓦西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离开？”守墓人的意念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汝等来自‘theta-7’宇宙泡，彼处已被‘低语’标记，秩序崩坏在即，归去……无异于自寻毁灭。”
theta-7，正是他们家乡宇宙的编号！
“那其他宇宙呢？我们该去哪里？”苏星河问道。
“规则之海，无边无际，宇宙泡如恒河之沙。”守墓人道，“然，大多数宇宙，或如‘theta-7’般步入终末，或如‘Kappa-12’般被禁锢看管，或已被‘收割者’、‘收藏家’之类的存在纳入体系……安全的‘净土’，已然不多。”
这番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难道整个多元宇宙，都是一个巨大的黑暗森林，或者……养殖场？
“难道就没有……没有被这些存在控制的宇宙吗？”瓦西里不甘心地问。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着浩瀚的记录。
“有……”
“但……更为……危险。”
“彼处规则……初定未久……或……狂暴混乱……或……排斥一切外物……”
“甚至……可能存在……凌驾于‘收割者’体系之上的……未知存在……”
“汝等……确定要去往……such a place ？”
比“收割者”更高级的存在？初生或混乱的规则？这听起来更像是绝地。
就在瓦西里和苏星河陷入艰难的抉择时——
一直依附在核心数据库的苏晚，她的信息火种再次传递出清晰的意念，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渴望：
“……去……”
“……那里……有……答案……”
“……我……能……感觉到……”
“……关于……‘变量’……关于……‘公约’……”
“……一切的……起源……”
苏晚的“变量”本质，让她对规则的源头有着本能的感知和吸引力。她感觉到，在那片危险之地，隐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是哪里？”苏星河追问女儿。
守墓人的意念代为回答，带着一丝凝重：
“彼处……在记录中……被称为——”
“‘起源之涡’。”
“传说……是此次轮回……第一个……诞生的……宇宙泡……”
“亦是……‘原初变量’……最先……显现之地……”
“但……警告……前往者……无一归还……”
“那里……是……禁忌。”
起源之涡！第一个宇宙！原初变量的诞生地！
这一切的起点和答案，可能都在那里！
危险与真相并存。
回去是死路，去其他宇宙可能再入牢笼，唯有前往这最危险的“起源之涡”，才可能找到一线真正的生机和……真相！
没有太多犹豫。
瓦西里、苏星河，以及通过意念表达态度的苏晚，很快达成了一致。
“我们决定去‘起源之涡’。”瓦西里对守墓人说道。
守墓人的意念再次沉默，良久，才缓缓道：
“既然此乃汝等抉择……吾便送汝等一程。”
“以此‘变量’为引，定位‘起源’……”
“但切记……”
“踏入‘起源之涡’者……”
“或将……重塑……”
“或将……永堕……”
话音落下，周围乳白色虚空中的规则线条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动、汇聚，在“潜渊”号前方，编织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规则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规则的……黑暗！
那黑暗，与之前“叹息海沟”的虚无不同，它散发着一种古老、原始、孕育万物又毁灭万物的磅礴气息！
“出发。”苏星河轻声道。
“潜渊”号引擎启动，向着那象征着终极答案与终极危险的“起源之涡”，缓缓驶去。
在舰船即将进入漩涡的瞬间，守墓人最后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若汝等能抵达核心……”
“代我……”
“向那片‘混沌’……”
“问好……”
“潜渊”号彻底没入了规则的漩涡，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的规则乱流所吞没。
在经历了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都被撕碎重组的痛苦穿越后……
前方……终于出现了……光？
但那光，并非星辰的光芒。
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蠕动、由无数种不断生灭的颜色和形态构成的……活的、混沌的……海洋？
就在“潜渊”号闯入这片“混沌之海”的瞬间！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海洋”……沸腾了！
无数难以名状的、由纯粹规则和概念构成的“存在”的视线，从“海洋”的四面八方，同时聚焦在了这艘小小的、来自外界的舰船之上！
一个充满了无尽好奇与饥饿的、浩瀚的意念，如同初生的婴儿发出的第一个音节，直接碾压了过来：
“……新……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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