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出交泰殿。
陆平章迎面就碰到过来的礼王父子俩。
礼王是先帝的弟弟,也是里面那位的叔叔。
先帝爷当年兄弟不少,可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的也就这位礼王殿下了。
先帝爷当年驾崩的时候,好几位王爷都起兵造反,其中也包括先帝爷的亲弟弟武王殿下,只有这位礼王殿下始终老实本分地待在自己的封地里,这些年他们这一脉也始终都安安分分的。
若无召见,从不会出自己的封地,一应规格也从未过火过。
礼王今年五十还没到,身体却已经有些不大好了,他身量不高,还有些胖,但一张脸逢人就挂着笑,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百官堆里都很有名声。
冯公公推着陆平章出去的。
看到礼王父子俩就先和气地同他们打起了招呼:“王爷和殿下来了,陛下就在里面呢,您二位且等等,奴婢着人先去通传下。”
冯公公说完就喊来自己的干儿子,叫人先去里头通传。
礼王笑眯眯的,跟冯公公打了声招呼,又目光温和地看向陆平章,仍是一副很客气的模样:“侯爷这就要走了?”
世子朱瑞也笑着和陆平章打起招呼。
“平章兄,好久不见了。”
礼王世子朱瑞和其父的矮胖身材不同,生得那是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唯有一样和其父十分相似,那就是那如出一辙的好脾气。
无论是对谁,朱瑞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又因生得俊俏,更是比起父还要受欢迎。
不仅是在他们的封地,就连在京城之中也有不少女子爱慕于他,每每朱瑞来京,定能引得众人争相追捧。
陆平章同样与父子俩回了招呼。
他坐在轮椅上,施礼也只能微微欠身。
二人显然没有什么意见,礼王还格外关怀地和陆平章说了一句:“侯爷身体抱恙还不忘家国大事,实乃我大梁之福分。”
“这次浡泥国一事,若非侯爷,恐怕我们都得被那贼子哄骗了过去。”
陆平章平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只不过是微臣的职责所在罢了。”
礼王还要说话,先前去里面传话的内侍已经走了出来。
“王爷,世子,陛下请二位进去。”内侍和礼王父子恭敬地说道。
礼王笑着点点头。
他率先进去,朱瑞则笑着和陆平章又说了句:“平章兄,我听说你已娶妻,之前我没法过来,这次我可定要寻个时间去府上好好叨扰一番,也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平章兄娶之。”
朱瑞说完,没等陆平章拒绝,便率先跟陆平章一拱手,而后便快步上前扶着礼王进去了。
陆平章没说什么。
目光平静看着他们父子俩进去。
只是在冯公公继续推着他出去的时候,才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冯公公如实回道:“万寿节前五天才到的。”
陆平章嗯一声,又问:“归期定了?”
冯公公温声回:“原本是该和从前一样,与使臣团一起回去的,但圣祖爷仙诞在即,陛下就准许他们到时候参拜完圣祖爷的仙诞再离开。”
之后的话,冯公公特地压低了几分声音,只够陆平章听得到:“毕竟礼王如今也年迈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
“之前陛下特地着太医给礼王诊过脉,太医说礼王怕是没几年了。”
说是没几年,那还是往多了说的。
陛下仁善,那礼王又是他的亲叔叔,何况这些年礼王这脉又一向老实本分,所以才会特地多留他们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
陆平章闻言,也未多言。
沧海已经牵着马车在交泰殿外的宫门外等候了,看到陆平章出来立刻迎上前。
和冯公公拱手问好之后,便随同冯公公一起推着轮椅上了马车。
“公公进去吧。”
陆平章稳坐于马车之中,和冯公公说道:“陛下身侧,还得有劳公公多加费心。”
这是自然的。
承和帝自出生起,冯公公就陪同在他身侧了。
主仆二人的情谊十分深厚。
他自然听得出信义侯的弦外之音,又念及陛下身体,更是悲从心来,只是恐被人瞧见才强行忍耐了下去。
“侯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守着陛下。”冯公公跟陆平章保证道。
陆平章点点头,不再多言,又隔着宫门看了眼不远处的交泰殿,方才放下了车帘。
沧海又跟冯公公拱了拱手,这才赶着马车离开。
冯公公于原地目送马车离开,迎着寒风,转身回大殿去。
冬天了。
天黑得快,夜里寒风也冷得厉害。
马车缓缓往宫门外驶去,陆平章于马车内问沧海:“玉成在何处?”
沧海回禀:“谭大人已召集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准备夜神延迪父子。”
“先前属下已与谭大人身边的覃问通过信,大人让您回去歇息,诏狱这边他们会看着的。”
陆平章便也没多言。
三司都已出动,这事他便不好再插手。
“夜里注意着些,有消息来报。”想到朝朝,陆平章神情柔和,声音也明显缓和了许多,“来报消息的时候,注意着些。”
沧海不是赤阳,自然不会傻乎乎问一句“注意什么”,他在外头笑着说是。
前面就是东华门了。
今日参加宴席的官员,这会正先后往东华门走去。
离开内宫门,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这会一行官员,关系交好的都走在一处,低声说话的也有不少。
只要不大声喧哗,都不会有人来过多斥责。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自后方传来,原本在往前走着的这些官员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只扫见沧海那张脸,众人便都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了。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停下脚步,林立于宫墙之侧,微微躬身朝马车的方向遥遥施礼。
陆平章于马车内和几位眼熟的官员,打了招呼。
余光扫见一于人群中的青色身影,未作多言,收回视线。
之后暂停的马车很快就掠过了这处的官员,继续往前。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
今日来宫中参加夜宴的几乎都是朝中高品级的要员,但也不乏有些品级低微的,就如鸿胪寺那些用来充当翻译,接待使臣的官员。
此时还留在此处,走在最后面的就是这些鸿胪寺的官员。
看着陆平章的马车离开,有人颇为艳羡地说道:“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如同信义侯一样。”
这话一出,有人笑他异想天开,也有人说起陆平章的腿。
觉得若高官厚禄要拿身体作为代价,那还是算了。
只是这些话,大家也就是点到即止,不敢多说,怕叫人听到,又像先前在大殿中被罗侯训斥一般遭到训斥。
陆砚辞身边一官员,则满是嫉妒,还压着嗓音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仗着和陛下关系好罢了。”
他亦是鸿胪寺的人,和陆砚辞关系颇好。
想到刚才在大殿之中,陆平章当众对流光发难,他就满心不忿。
流光之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就连陛下也曾钦点他为探花郎。
偏偏因为那信义侯的缘故,使得流光在朝中举步维艰,才华都来不及施展。
陆砚辞原本也正看着陆平章的马车,听到身边之人为他打抱不平,他压下眼睫,敛下对陆平章的嫉恨,语气担心地跟身边人说道:“济明,这话别叫别人听到。”
“怕什么?难不成他还真只手遮天到能把我们所有人都处置了不成?”话是这样说,但成袁还是放低了声音,显然心里其实还是畏惧陆平章的。
二人默不作声走了一会。
成袁成济明瞥见陆砚辞眉眼间的忧虑,不由关切道:“流光,你怎么了?”
陆砚辞起初摇头。
但成袁再三追问,他便无奈开口:“寺卿大人着我接待浡泥国那两位,可如今他们出事,我内心不免忧忧。”
成袁奇道:“你怕什么?你与他们接触又不深。”
但想到那陆平章与他的关系,以及先前在大殿上当着陛下和娘娘,当着文武百官,就敢直接对流光发作的样子。
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借题发挥,故意处置流光?
这一想,成袁便立刻变了脸色:“那可如何是好?”
陆砚辞困苦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我听说三司已经齐聚,看看他们会审问出什么来。”
“我清者自清,没做过的事,我就不信真有人敢安到我头上,若真有,那也是我命中有此一劫,我也无能为力。”
成袁最听不得这样的话,一听这话,果然又开始不忿起来。
“你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谁敢随意处置你!”
他这次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不少走在前面的官员都回头看了过来。
成袁被他们看得脸色涨红,埋下头,又压下声音跟陆砚辞说:“你既担心,今夜就别回去了,我和你去鸿胪寺的值房对付一宿。”
陆砚辞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感动道:“多谢济明兄,有你相伴,我今夜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成袁一听这话,立刻笑起来:“你我关系,理应如此。”
二人说着话继续往东华门那边走过去,陆砚辞面上的忧虑却也不全然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苦苦追寻的遐旺.沙里竟然早被陆平章找到了,还秘密隐藏着,就等着在万寿节让他当众露面,给延迪父子一大痛击。
他对延迪,邦宗父子无感。
便是他们真的死了,他也没什么感觉。
可偏偏这两人还拿捏着他的秘密。
要是此次事件败露,他这颗项上人头必定不保,还谈什么大计?
不过对此,陆砚辞反而不是最忧虑的。
他对延迪父子而言,不过就是个让他们看不起的小角色。
即便延迪父子真要跟谈交易合作,那牵扯到的也不会是他,而是他背后的那位。
以那位之心智,必定不可能毫无准备,任他们鱼肉。
让陆砚辞最忧虑的还是那位对他的看法。
遐旺.沙里可以没死,也可以没找到,但绝对不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起来,之前陆平章在温泉山庄待那么长时间,究竟是因为真的生病了,还是为了掩藏遐旺.沙里的踪迹?
又一次输给陆平章,这让陆砚辞的心里十分地不痛快。
而这不痛快之余,他还得忧虑该怎么面对那位世子殿下。
此次事情败露,只怕他在心里的地位更是要一落千丈了,思及此,陆砚辞便更加嫉恨起陆平章。
……
陆平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夜宴结束的本来就晚,又被承和帝留下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出东华门时又碰到几位武将,非要与他叙旧。
其中便有那位罗侯的孙子。
陆平章已经知道宴会没开始前,那位罗侯替他说话的事了。
因此面对他家那这位孙子,陆平章自然也十分客气。
一应应付完,回到家,虽未到子时,却也着实差不多了。
陆平章还没回来,秦思柔和茯苓也就还没下去睡觉。
这是陆平章和沈知意的寝居之处,平时除了沧海赤阳,也就她们可以靠近此处。
两人在廊下编花绳消解困意。
看到陆平章回来,自然纷纷起来要与他问好,被陆平章做了个噤声的举动,止了声,只无声与人纳了个福。
陆平章看着两人身后平静的屋子,低声问了句:“夫人睡了?”
秦思柔回他:“等了您一宿,一直不肯睡,刚还要撑,我们哄着让她歇息,说是等您回来了再给她报信。”
陆平章点点头,却没叫他们报信。
“让人送水过来,小声点。”他吩咐。
沧海先行应声退下。
茯苓和秦思柔也跟着下去帮忙了。
陆平章如今虽然还无法正常行走,但双腿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和针灸之后,也已经不再是全然没有感觉了。
他从轮椅上下来,一路缓步往里走去。
走起路来还有些不怎么适应,犹如小孩蹒跚学步一样,一步一顿。
还有些疼。
但陆平章一向能忍,竟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吭,即便抗得额头都滚起了热汗。
他先去里间看了一眼。
见床幔未落,沈知意躺在其中,占着的是外面陆平章平日睡的位置,脸也贴在陆平章的枕头上,倒像是平时抱着陆平章睡一样。
陆平章看得无声一笑。
在外时压抑沉闷的心情也倏然松落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舒坦起来。
想进去。
又听到沧海他们已经进来了。
怕扰了沈知意休息,陆平章便先放下手中厚重的布帘,挡住了里面光景。
没叫人留下伺候。
陆平章自己去净室简单洗漱一番之后就迫不及待回了内室。
原本没想着吵醒她。
正打算抱起她往里面稍放一些,好空出一点位置让他上床,沈知意就醒来了。
她才醒,思绪不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迷迷瞪瞪的。
眼睛睁着,目光怔着,显然还是一副迷糊样。
陆平章看她这样,心里简直软乎得不成样子,本能地亲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问她:“把你吵醒了?”
沈知意原本还迷迷糊糊的,一副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样子。
听到这话,倒是立刻清醒了几分。
“你回来了?”她看着陆平章高兴道,眼睛都变得明亮了几分。
她下意识把手圈到陆平章的脖子上挂着,整个人也更为亲昵地朝人靠了过去。
也亏得陆平章现在的双腿已经在痊愈之中,要不然这么一个人就这么直接扑过来,他还真的有些难以支撑。
任由身上挂了个这么一个挂件,陆平章一手揽着沈知意的腰,一边借此用膝盖上了床,还抱着沈知意倒了个个。
变成陆平章躺在底下,沈知意躺在他身上了。
夫妻俩本就亲密无间,非寻常夫妇能比。
陆平章乐得纵容自己的妻子,由着她为所欲为,沈知意也喜欢这样子和陆平章亲近。
也因此这样被陆平章抱着,沈知意不仅没觉得不舒服,还拿脸蹭着陆平章的脖子,简直就跟黏人的小猫撒娇一样。
虽然就一晚上没见,但夫妻俩都格外地想念对方。
等温存够了,沈知意才睁着眼睛,趴在陆平章的身上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虽然相信陆平章的能力,但沈知意还是有些不放心。
陆平章抚着她的长发,同样亲昵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她:“没事,那对父子已经被关进诏狱了,谭濯明亲自领着人和刑部、都察院的人主理此事,沙里王子这段时间则会留宿在宫里,有羽林卫保护,等此次事件结束再回浡泥国。”
沈知意一听这话,便放心了许多。
她重新趴了回去。
陆平章依旧隔着衣裳摩挲着她的后背。
“不困了?”
沈知意摇摇头。
睡了这么一觉,她困意已消。
倒是担心陆平章的身体,沈知意也抬头问他:“你困了吗?你困的话,我们就吹灯睡觉。”
想想他今日奔波,这会也已经很晚了。
沈知意自然不希望他带着困意陪她聊天。
之后也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事找他呢,还是得养足精神才好。
未想陆平章也说:“不困。”
沈知意一怔,还想劝他睡觉,忽然耳垂被陆平章拿手轻轻捏了一下。
耳垂是沈知意的敏感地带,和腰一样。
偏偏此时这两处危险地带都被陆平章揽于掌心之下。
腰肢隔着衣裳,尚且还好一些。
耳垂却是遮无可遮。
“痒。”
她侧了侧脖子,想躲开,没成功。
忽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
这样的眼神,沈知意与他夫妻这么久,自然清楚这里面是什么样的含义。
那眼中的深邃之下,是藏不住的情欲之色。
沈知意几乎瞬间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
身形顿住,沈知意大脑空白看着他。
陆平章看着她,手上动作未停,声音也明显沙哑了许多:“朝朝,我们许久没同房了。”
虽然已经猜到。
但听陆平章这样说,沈知意的脸还是霎时红了起来,眼神羞怯想躲,人却没真的躲。
双手撑在陆平章的身上,沈知意的心跳很快,在耳旁化作擂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
沈知意犹豫:“可你的身体……”
她不是不想。
这么久没同房,她也一样很想要。
那个中滋味,没尝过的时候不知道,也不稀罕,但真的跟喜欢之人攀上云峰之时带来的悸动感,足以让人铭记许久,也想念许久。
被他这么一说,沈知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酥麻起来。
却还是怕影响他的身体,迟迟还不肯真的应下。
耳珠仍被人轻轻摩挲着。
陆平章知她是肯的,想说没事,看她脸上红晕风情,心下又是一动,忽然改口说道:“那待会就请夫人多使点力了。”
夫妻之间,这种话,哪里会听不明白?
沈知意只觉得热气直冲天灵感,她羞恼似的嗔瞪陆平章。
接触到他眼中的笑意,又败下阵来。
也罢。
她自己使力,还能早些结束呢。
她一边坐起来,坐在陆平章的腿上,一边撑在他的身上和他说:“好吧,那你待会收着点力,别伤了身子。”
陆平章颔首。
旁人眼中不近人情的信义侯,此时于这床帐之中,于沈知意面前,竟风流肆意到极致。
他靠在床上,双手微扶在沈知意的腰上,很自若地说:“全凭夫人处置。”
沈知意便真的信了他。
只是情到浓时,陆平章显然受不了沈知意那点力气,便边哄着拿回主动权,嘴上哄着马上就好,却始终没停下来过。
直到天光已有亮光,屋内方歇。
而此时,沈知意早已累得昏睡过去了,脸上挂着泪珠,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是喊陆平章骗人,大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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