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深渊的边界裂隙,已彻底沦为一片死寂的混沌废墟。曾经或许璀璨的规则星辰,如今只剩下漂浮的、黯淡的尘埃与碎片,如同宇宙的坟场,无声地诉说着毁灭的哀歌。扭曲的空间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虚空,偶尔有混乱的能量流从中逸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目之所及,再无半点生机,唯有堆积如山的、散发着腐臭与深渊气息的域外生物残骸,构成了这片绝望之地最触目惊心的景观。暗红色的血雾浓稠得化不开,仿佛将整片虚空都浸泡在冰冷的血池之中,连光线都被吞噬,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死寂。
凌谕单膝跪在一块巨大而布满蛛网般裂痕的规则晶体碎片上,寂灭仙剑深深插入晶体之中,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原本象征着无上威严的黑袍早已化作褴褛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其下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那些伤口边缘缭绕着顽固的漆黑魔气,如同活物般不断侵蚀着他的仙体,阻止着哪怕最微弱的自愈。金色的仙血不再是流淌,而是不受控制地从伤口不断渗出、滴落,在脚下冰冷的晶体表面溅开,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腾起缕缕带着不祥气息的青烟。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曾如星海般璀璨的神光已然黯淡到了极致,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不屈战意。混沌仙体濒临崩溃的边缘,经脉中仙力近乎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连维持最基本的御空悬浮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坠入下方的虚无。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弥漫的血雾,望向不远处那道同样沐浴在污血与魔秽中的身影。烬的白发被暗金色的污血黏连在一起,贴在额角与脸颊,月白长袍破损严重,但他挺拔的脊梁依旧如标枪般笔直,不曾有半分弯曲。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冷静与决绝。凌谕的嘴角扯出一个带着血沫的、苦涩却异常释然的弧度,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呵……看来,注定是要……陨落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了?也好……能与你……并肩战至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倒也不算……辱没你我之名……”
烬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眼眸,缓缓扫过这片被他们二人之力几乎打碎的绝望战场,目光所及,皆是毁灭与寂灭。最终,他的视线落回凌谕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对战友不屈意志的深深认可,有面对绝境依旧不改的凝重,但更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仿佛在万千死局中,终于捕捉到一线微弱生机、并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决心的锐利光芒。他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直到凌谕的气息又微弱了几分,胸膛的起伏都变得若有若无,他才突然开口,声音因力量消耗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凌谕,你……还能动用‘戒律’的律法之力吗?”
凌谕微微一怔,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瞬。他立刻明白了烬的意图。烬所指的,并非其自身开创的、那独一无二的本源律法,而是凌谕早年因缘际会之下,传承自远古戒律神王、后来虽未主修却已融入自身万道神体雏形根基之中的那部分关于“秩序、惩戒与审判”的法则力量。这股力量,与他主修的混沌演化、寂灭归墟之道并非完全同源,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故平日极少动用,几乎沉寂在神魂深处。但在此刻这山穷水尽之境……
凌谕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如同挖掘最后一口枯井般,强行压榨着神魂深处那几乎与本源融为一体、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律法印记。一股撕裂灵魂般的痛楚传来,但他咬牙忍住。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点了点头,声音虽虚弱如游丝,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可以……凝聚一击之力……但,这恐怕……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了。之后……我恐怕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了。”
烬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丝锐利的光芒骤然亮了几分,甚至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慰的波动,仿佛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终于被补上。他轻轻“嗯”了一声,这声回应极轻,却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他抬起手,那杆沾染着不知名仙王暗金血液与浓郁魔秽的暗金长枪,再次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奇异的是,这一次,枪身之上那些原本因连番恶战而黯淡下去的玄奥律法符文,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生命力的方式……重新亮起!青金色的光芒不再孤立,而是……隐隐约约地……开始与从凌谕身上不由自主散逸出的、那丝代表着古老“戒律”的……纯白、肃穆的秩序之光……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与交织!
“将你的律法之力……不要保留,全部引导给我。”烬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源自法则本源的威严,不容置疑,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引导与契合的意味,仿佛两种同源而异流的律法,本就该如此交融。
凌谕没有半分犹豫。他知道,这是绝境中唯一的曙光,是烬试图以自身为桥梁,融合两种律法,创造出的、或许能暂时打破这不死僵局的最后可能!他彻底放开了对那部分“戒律”法则的所有压制与束缚,将残存的所有神念、意志乃至最后一丝本命仙元,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其中!一道纯净、肃穆、蕴含着古老秩序威严与绝对审判意志的……纯白神光……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古老印记中冲天而起,划破昏暗的血色虚空,义无反顾地……汇入了烬手中那杆仿佛活过来的暗金长枪!
“嗡——!!!”
长枪骤然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枪身之上,青金色的本源律法符文与后来汇入的纯白戒律秩序之光……并非简单地叠加或融合,而是产生了某种深层次、触及法则本源的……共鸣与升华!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威严、仿佛代表着宇宙终极秩序、执掌万物存在与消亡裁决权柄的……全新律法气息……如同沉眠的古神苏醒般,轰然爆发!枪身周围的虚空,甚至隐隐浮现出了一架……横贯天地、无形无质却重若星宇、一端承载秩序一端衡量罪孽的……巨大天平虚影!那天平微微倾斜,象征着审判即将降临!
烬与凌谕,两人的气机、意志、乃至对“法”的理解,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交融与共鸣!烬为主导,以其独一无二的本源律法为核心框架;凌谕为辅助,以古老的戒律之力为薪柴与补充,暂时将这两种力量合而为一!
“裁决·终焉!”
两人仿佛心意相通,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凝聚着最后不屈意志的怒吼!烬双手紧握长枪,将融合后的全新律法之力催谷到极致;凌谕则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将拳意凝聚,并非攻击,而是作为引信与助推。两人拳枪合一,心灵相通,朝着前方那五团正在疯狂蠕动、魔气滔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不死气息的堕落帝尊核心魔源……打出了……汇聚了两人一切、赌上所有未来与希望的……至强一击!
没有预想中毁天灭地的爆炸巨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仿佛宇宙底层法则被强行干涉、被无上意志重新“裁定”的无声轰鸣!一道融合了青金神性与纯白圣洁、蕴含着“定义存在根基”与“判定终极归宿”双重至高权柄的……律法洪流……无声无息地席卷而出!
洪流所过之处,破碎的空间……不是被进一步撕裂,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秩序化”,恢复了短暂的、诡异的平静!紊乱的时间流……不是被搅乱,而是被一股更崇高的意志……“裁定”了其唯一的流向!而那五团帝尊魔源发出的,不再是暴虐的咆哮,而是……充满了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即将到来的终极审判的恐惧与不甘的……法则哀鸣!
“嗤——!”
律法洪流如同净世之光,冲刷而过!五团强大无比、此前一次次重组的帝尊魔源……这一次,并未爆炸,而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又如同被法官宣判了死刑的囚徒,其存在的“合法性”被从根本上否定,迅速……消融、瓦解!它们与深渊本源之间那顽固的联系……被这股至高无上的融合律法力量……强行……“裁定”为非法!暂时……被斩断了!
浓郁的魔气如同被净化般消散,露出了内部五颗剧烈跳动、表面布满细密裂纹、不断挣扎的……漆黑核心!那是堕落帝尊真正的、与深渊同存的本源烙印!它们并未被此刻的力量彻底消灭,但那不死不灭的重组过程……却被这股融合律法之力无限期地……延迟、禁锢了!
“成功了……至少……是暂时的……”凌谕看到这一幕,心中刚升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弱希望,随即便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彻底掏空一切的极致虚弱感吞没。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烬依旧如山岳般挺立的背影,以及……那五颗被暂时封印的黑暗核心表面,正闪烁着不祥的、仿佛在积蓄着更加疯狂反扑力量的诡异光芒……
这倾尽所有的一击,抽干了他的一切。油尽灯枯,仙魂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意识……无可挽回地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
与此同时,远在无尽星海之外,祥和安宁的谕天城。
城主府后苑,灵圃之内,百花争艳,馥郁的灵气氤氲成雾。妍小妤正提着一只温润的白玉喷壶,细心地为几株新移栽的、花瓣上闪烁着星辉的“星梦兰”浇灌着清冽的灵泉。阳光透过稀疏的灵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微风拂过她如雪的长发,气氛宁静美好得不似人间。
然而,当她将壶中最后一线灵泉,洒向一旁那株平日里生命力最为旺盛、花瓣呈现出梦幻般淡蓝色、形态优雅舒展的“海魂花”时,异变突生!
那株海魂花,原本光华流转、灵气充盈欲滴的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失去了所有光泽,颜色变得灰暗死寂,边缘诡异地卷曲、焦枯,然后……一片接一片地……无声无息地……凋零飘落!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死亡之手,瞬间抽走了它所有的生机!眨眼之间,一株原本生机勃勃、堪称灵圃焦点的极品灵植……便彻底枯萎,化作了毫无灵性、一触即碎的干枯枝条!
妍小妤浇水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收缩到极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心悸感,如同一条毒蛇,骤然从心底最深处窜出,死死缠紧了她的心脏!她手中的白玉喷壶,“啪嗒”一声,从指间滑落,掉落在松软湿润的灵土上,壶身瞬间碎裂成数块,壶中剩余的灵泉汩汩流出,浸湿了泥土,也浸湿了那株刚刚凋零的海魂花的枯根。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先是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株瞬间失去所有生命的灵花,仿佛想从中看出某种征兆;随即,她猛地抬起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望向北方那片深邃无垠、平日里代表着夫君征战方向的星空,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不安与恐慌,如同灭顶的寒潮,瞬间将她淹没。
“谕……”她下意识地抬起微颤的手,紧紧捂住莫名抽痛的胸口,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冰蓝色的眼眸中迅速盈满了晶莹的水光,视线变得模糊,“你……在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我……我的心跳得好快……好乱……我好害怕……”
一滴温热的泪,不受控制地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沿着她苍白冰凉的脸颊滑落,最终滴落在脚下那株彻底枯萎的海魂花残骸上,悄然渗入干枯的花枝之中。
彼岸灵花骤然凋零,远行征人未卜生死。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心灵感应,如同一道凄厉的警报,清晰地预示着北冥星海的深处,那片连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放逐之地,正在发生着……足以牵动她灵魂、关乎她生死相托之人的剧变。而那剧变的中心,正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牵挂——凌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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