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凌谕被叶孤云带回谕天城,已过去数月之久。
静室之内,灵气氤氲不散,冰蓝色的治愈光晕与聚灵阵法汇聚的磅礴生机交织,将这片空间化作生命的温床。凌谕依旧静静地躺在玉床之上,面容不再如最初那般死灰,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但那双眼眸始终紧闭,气息依旧微弱如丝,仿佛沉睡在永恒的迷梦中,迟迟不愿醒来。
床榻边,妍小妤盘膝而坐,脸色比数月前更加苍白,甚至隐隐透着一股病态的透明感。她的嘴角,残留着一抹未曾擦拭干净的金色血痕,那是过度催动本源、险些再次损伤根基的迹象。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但她输送冰极本源之力的双手,却始终稳定如初,没有丝毫颤抖。
为了稳住凌谕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她几乎是不计代价地燃烧着自己。每一次功行圆满,她自身都会受到不小的反噬,需要调息许久才能缓过来。但她从未有过半分犹豫,更不曾停下片刻。对她而言,只要凌谕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要她付出性命,她也甘之如饴。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张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心跳声。
“谕,你一定要撑过去……我和玥儿,都在等你……”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充满无尽的柔情与坚定。
一旁,凌玥也乖巧地坐在蒲团上,小手托着腮帮子,冰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数月来的陪伴,让她小小的心灵也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但她始终记得母亲的嘱咐,安安静静地守着,偶尔会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着凌谕说一些道院的趣事,或是表达思念。她身上自然散逸的纯净混沌气息,与妍小妤的冰极之力相辅相成,如同最温和的滋养,润物无声地维系着凌谕体内那一线微弱的平衡。
……
然而,在凌谕沉寂的识海最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里,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迷离、不断扭曲变幻的混沌虚空。凌谕的意识,如同一叶迷失的孤舟,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漂泊。他感觉自己很累,非常累,累到不想思考,不想动弹,只想永远沉浸在这片虚无的宁静之中,忘却所有烦恼、责任与痛苦。
“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似乎……也不错……”一个充满诱惑的低语,在他意识深处回荡,“没有了征战,没有了厮杀,没有了需要守护的重担……只有永恒的安宁……”
现实的惨烈,未来的绝望,挚友的陨落,妻女的惨状……那些画面如同梦魇,被他下意识地深深埋藏。他选择了逃避,将自己放逐在这片意识的荒原。
可是,每当他想要彻底沉沦时,总会有一些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
是妍小妤那双含泪凝望、充满无尽期盼与哀伤的冰蓝色眼眸……是凌玥那带着哭腔、呼唤着“爹爹”的稚嫩声音……是叶孤云剑碎人亡前那决绝的背影……是墨渊林清瑶相拥赴死的悲壮……是冰莲断折时那不甘的哀鸣……是那株瞬间凋零的海魂花……是放逐之地,烬独自面对五尊不死帝尊时那孤寂而坚定的身影……
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针,一次次刺穿着他试图封闭的心防。
“不……不能睡……不能就这样放弃……”意识深处,一丝微弱的、不甘的意念在挣扎,“小妤还在等我……玥儿需要父亲……谕天城……烬……他们……都在等我……”
两种力量在他识海中激烈交锋,一边是诱惑他永眠的虚无,一边是拉扯他回归现实的羁绊。他的意识在沉沦与觉醒的边缘反复徘徊,如同在悬崖边行走,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这一日,当妍小妤又一次因过度消耗而嘴角溢血,却依旧强行稳住功法,将一股更加精纯柔和的本源之力渡入他体内时——
凌谕那沉寂的识海,猛然……剧烈震荡起来!
那股带着妻子生命气息、蕴含着无尽爱意与牺牲的冰极之力,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强行……撕裂了笼罩在他意识周围的混沌迷雾!
现实中的痛苦、等待、牺牲……与梦境中的逃避、安宁……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
“我怎能……怎能如此自私!”凌谕的意识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他想起了妍小妤苍白的脸,想起了女儿期盼的眼神,想起了所有因他而战、因他而等待的人!“我若就此沉沦,如何对得起小妤以命相救?如何对得起玥儿的日夜守候?如何对得起叶兄、墨大哥他们的牺牲?如何对得起烬独守险地的信任?如何对得起……那未来可能发生的、需要我去阻止的惨剧?!”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力量!唯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守护住我所珍视的一切!”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彷徨、恐惧、绝望……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坚不可摧的信念……彻底碾碎!一股炽热到极致、仿佛能燃烧灵魂的光芒……从他意识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光芒,并非仙力,而是……意志的具现!是守护的执念!是超越生死的决心!
这团信念之光,如同初升的旭日,驱散了识海中所有的阴霾与迷雾!它越来越亮,越来越凝聚,最终……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般……猛地……冲向了凌谕意识的核心……没入了那枚代表着万道神体本源的混沌仙纹之中!
“轰——!!!”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凌谕的识海深处炸开!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生命层次与大道认知的……终极蜕变!
外界,静室之内!
一直平静躺着的凌谕,身躯……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宏大、浩瀚、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眠的洪荒巨兽苏醒般……骤然……从他体内爆发而出!
“嗡——!!!”
静室之内,所有的灵气瞬间沸腾!玉床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自主亮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笼罩静室的阵法光幕剧烈扭曲,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噗——!”正全力输送本源的妍小妤,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她理解范畴的磅礴威压迎面冲击,娇躯巨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整个人被震得向后倒飞出去!
“娘亲!”凌玥吓得惊叫起来。
守在外面的叶孤云、墨渊等人,也在这一刻脸色剧变!他们感受到了一股……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栗、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无上威严!
“这是……仙王的气息?!”叶孤云怀抱的寂灭仙剑发出前所未有的哀鸣,他冰冷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城主……突破了?!”墨渊瞪大了牛眼,声音都在发抖!
静室中心,凌谕的身体缓缓悬浮而起,脱离了玉床。他依旧闭着双眼,但周身却开始散发出混沌色的璀璨仙光!那光芒,不再是以往的磅礴浩瀚,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演化万物、又归于寂灭的……终极道韵!
他体内,那原本濒临枯竭的仙力,此刻如同决堤的星河,奔腾咆哮,质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经脉、仙骨、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历着一种本质的升华与重组!眉心处的混沌仙纹,变得无比清晰、复杂,仿佛镌刻着宇宙的终极奥秘!
仙王!
凌谕……在生死边缘,凭借守护的执念与不屈的意志,打破了最终的壁垒,成功踏入了……仙王之境!成为了真正的……万仙之王!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是以往的深邃如海,而是……化为了两团缓缓旋转的……混沌星云!目光所及之处,虚空生莲,道则显化!一种掌控一切、凌驾万古的……无上威严,自然流露!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被震飞倒地、嘴角溢血、正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妍小妤身上。那混沌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心疼与无尽的温柔。
“小妤……”他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的共鸣,带着一种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
妍小妤抬起头,看着悬浮空中、气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宛若神只临世的夫君,冰蓝色的眼眸中,泪水瞬间决堤!但那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极致的喜悦、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如释重负的巨大幸福!
“谕……你……你终于……回来了!”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凌谕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妍小妤身边,轻轻将她扶起,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仙力涌入她体内,瞬间抚平了她的伤势与反噬。他紧紧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嗯,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随即,他看向一旁吓呆了、却眼中充满惊喜的凌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玥儿,爹爹回来了。”
然后,他的目光穿透静室,望向门外紧张的叶孤云等人,微微颔首。
最后,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无尽虚空,投向了北方那片深邃的星海,投向了那片放逐之地。混沌眼眸中,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决绝,一闪而逝!
仙王已成,有些账……该去清算了!有些未来……必须改写!
谕天城的仙王时代,于此……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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