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光线迅速暗淡,仿佛穿过了一条无形的通道,四周是一片静谧而温暖的黑暗,并非冰冷死寂,更像是回归母体般的安宁。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唯有那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如同指南针一般,为他指引着方向。
终于,在前方的无尽黑暗中,有一丝温和而明亮的光亮,如同黎明前最纯净的那颗启明星,又如同黑夜茫茫大海上指引归途的灯塔,悄然浮现,并不刺眼,却带着穿透一切迷雾的力量。
孙悟空顺着那光照的方向,凝神望去。他的心,在那一刻跳得沉稳而有力,充满了某种夙愿得偿的期盼。
孙悟空顺着那光照的方向,凝神望去。
只见光亮的核心处,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鹤发童颜,面容慈和,眼神中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老者,正含笑看着他。
不是他那授业恩师,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又是何人?
他第一次见菩提祖师时也是这样,温和,慈祥。
今日,人还是那个人,
但感觉是有些不同了。
那份慈祥里,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与……认可。
“来了?”
菩提祖师的声音十分和蔼,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自然,仿佛孙悟空只是早上出门顽皮,傍晚便归家了一般。
此刻正笑着打量此刻身穿锁子黄金甲、英武不凡,却又在他面前不自觉收敛了所有锋芒的徒弟。
“来了。”
孙悟空点头,声音略显低沉。
他内心其实是很激动的,当这一刻来临,朝思暮想的师父出现在眼前,但他没有表现得很夸张。
或许是他成长了,或许是他将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克制在胸膛中,只化作这两个沉甸甸的字。
“那便来帮忙吧。”
菩提祖师就像是没看见他那一身耀眼的披挂,也没提他方才震动三界的壮举,只是如同寻常人家的老父,对着归家的孩子随意地吩咐了一句,转身走向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座简陋却干净的灶台。
“好嘞!”
孙悟空应得干脆,脸上瞬间绽开纯粹的笑意,乐颠颠地上前。
师徒二人就在这方寸山间的静谧光影中,开始了看似寻常的炊事。
哪怕二人早就达到不需要吃饭的修为,可二人都显得乐在其中。
这烟火气,比任何仙酿琼浆都更让人心安。
这和当初在灵台方寸山的时候何其相似,那时候的自己还未修成长生不老之法,自然是需要进食的,有些时候祖师便会叫上自己与他一同食用。
孙悟空揉面时,动作熟练,却悄悄用眼角余光看着一旁的菩提祖师,眼里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感知到孙悟空的目光,菩提一边择菜,一边笑道:“怎么了,你这猢狲,揉了这半天面,还不信师父是真的?”
“不敢不敢。”
孙悟空连忙摆手,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红润,“就是……就是觉得好得不真实。这一切,太像徒儿梦里盼着的了。”
“呵呵。”
菩提轻笑着,将手中的菜叶放下,目光深邃地看向孙悟空,“你这痴儿,心里藏着万般疑问,到今日,就没有什么真想问为师的吗?”
孙悟空用力摇头,吸了吸鼻子,更加用力地揉着手中的面团,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揉进去,
“我不问。”
“为师今日准许你问。”
孙悟空开始熟练地捏着包子褶,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不问,徒儿不问。”
“只要师父您老人家肯认徒儿,还愿让徒儿叫您一声师父,给您揉面蒸包子,其余的……都不重要。”
他顿了顿,声音极轻地补充道,“真的,都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了。
什么当初为何赶他走,为何不许他提师承,为何在他被压五行山时不曾现身……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疑惑,在见到师父含笑眼眸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他只要知道,师父还认他,就够了。
菩提祖师静静地看着孙悟空,孙悟空也抬起头回望。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缘分,他万里迢迢地来到灵台方寸山,他做了他师父,他做了他徒弟。
但或许,他早就将他当做自己孩子看了,他也早就将他看做父亲了。
这猴子的性格他能不知道吗?看似无法无天,实则最重情义。
他以前在他耳边念叨,他不但不烦,反而极为受用,坐那里认真地听着。
他啊,没双亲的………
菩提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悠远:“悟空,你知道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去哪里了吗?”
孙悟空手上动作稍缓,想了想回道:“以盘古大神的无边法力,这三界之内,想必无人是他对手,更无人能伤他分毫。”
“这样一个不死不灭、伟力无穷的大神……师父,不瞒您说,这事老孙还真未曾细想过,只当他功成身退,隐于大道了。”
菩提祖师微微颔首,一边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让火焰更旺些,一边说道:
“盘古大神自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三界格局初定,万物秩序雏成之后,他便离开了我们所在的这方天地,前往那无边无际的混沌之外去了。”
“混沌之外?”
孙悟空来了兴趣,将蒸笼盖上,好奇地问道:“师父,那混沌之外,又是什么景象?也是如三界一般,有日月星辰,山川万物吗?”
“混沌……”
菩提祖师目光投向了无限遥远的虚空,“那外面,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永恒的虚无与寂寥,空无一物,法则不存。”
“但是,虚无之中亦藏玄奇,确实也存在不少如我们三界一般,由其他神只开辟、或者自然孕育生成的生灵世界,光怪陆离,形态各异,与我们此处大不相同。”
他顿了顿,继续道:“正因如此,我们三界之中,也有不少修为达到瓶颈,渴望寻求更高境界或者新奇大道的大能者,会选择离开三界,前往那混沌之中探索、游历,去寻找新的机缘。”
说到这里,菩提祖师笑着看向孙悟空:“便比如,你之前宰杀的那金翅大鹏雕,还有那孔雀的生母——凤凰,她也是在很久以前,便前往混沌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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