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碾盘旁堆着半筐没剥的玉米,老黄牛套着缰绳在旁边啃草,缰绳够长,刚好能让它吃到碾盘周围的青草,却够不着远处田埂上更嫩的那片。马克蹲在碾盘上,看着牛脖子上的绳结被扯得咯咯响,忽然想起书里叔本华说的“意志”。
“你看这牛,”他朝苏拉扬了扬下巴,“它想啃那边的草,这就是‘意志’在使劲。可缰绳拴着,够不着,就烦躁得直刨蹄子——这不就是叔本华说的‘生命本质是痛苦’?想要的得不到,得到了又想更远处的,没完没了。”
苏拉正帮着李奶奶剥玉米,指甲缝里嵌着黄色的玉米须。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过了晌午,老黄牛还在原地打转:“人不也一样?小时候盼着长大,觉得长大了就能自己做主;真长大了,又愁挣钱、愁养家。我妈总说‘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可考上大学的表姐说‘等找到工作就好了’,找到工作又说‘等成家就好了’——像不像这牛,总觉得前面有更好的草?”
马克从碾盘上跳下来,捡起根玉米秆在手里转圈:“叔本华说‘世界是意志的表象’,我以前总闹不懂。现在看着这牛,倒有点明白了——牛眼里的世界,大概就只有‘能吃到的草’和‘想吃的草’,这都是它的‘意志’造出来的景象。咱们人呢?眼里的世界是‘该挣的钱’‘该有的名气’,说到底,也是自己的‘意志’在作祟。”
李奶奶把剥好的玉米扔进竹筐,发出哗啦的声响:“你们年轻人就是想太多。我像你们这么大时,能顿顿吃上玉米面就知足了。现在日子好了,倒天天愁眉苦脸的——不是日子不如从前,是心比从前野了。”她说着拍了拍牛背,老黄牛温顺地甩了甩尾巴,仿佛听懂了似的。
“可痛苦不是凭空来的呀。”苏拉剥玉米的手慢了些,“我表哥做生意赔了钱,整天唉声叹气,他不是贪心,是真的想让家人过好点。这种想承担责任的‘意志’,怎么也会带来痛苦?”
“叔本华说,只要有‘意志’在,就免不了痛苦。”马克捡起粒玉米,扔进嘴里嚼着,“就像这碾盘,你想让它转,就得推它,推的时候肯定累;可要是不推,玉米碾不成面,还是愁。不管你想干啥,只要心里有个‘想’字,就像给自个儿套了缰绳,要么费劲拉,要么拉不动着急。”他忽然笑了,“你说那些庙里的和尚,是不是想把这缰绳解了?”
“可解了缰绳,牛不就跑丢了?”苏拉指着老黄牛,“它要是真没了‘想吃草’的念头,怕不是要饿死。”她想起书里说“艺术能暂时摆脱意志奴役”,“或许不用解缰绳,只是偶尔松松它?就像我爸,累了一天,晚上坐在门槛上拉二胡,拉着拉着就笑了——那时候他不想挣钱,不想种地,就想着曲子里的事儿。”
马克望着远处的山,晚霞把山尖染成了紫色:“我妈织毛衣的时候也是,针脚错了都不恼,嘴里还哼着歌。她不说,但我知道,那时候她心里没想着菜地里的活儿,也没想着我爸的药钱。”他忽然明白过来,“叔本华说的‘艺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是非得弹琴画画,是找个能让‘意志’歇会儿的地方,就像给牛松松缰绳,让它喘口气。”
李奶奶把最后一个玉米剥完,站起身捶了捶腰:“人活一辈子,哪能没点念想?但也不能总盯着念想过日子。就像这玉米,得一颗一颗剥,急不得。我年轻时丧了丈夫,觉得天塌了,可看着怀里的娃,还得咬着牙过。后来娃长大了,又娶了媳妇生了孙,倒觉得那些苦不算啥了。”
老黄牛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趴在地上反刍,缰绳松松地拖在地上。苏拉看着牛肚子一鼓一鼓的,忽然想起书里“同情是道德的基础”这句话:“刚才李奶奶给牛喂了把豆子,牛就不闹了。人对牛好,牛就温顺;人对人好,是不是也能少点痛苦?就像我表哥赔了钱,邻居们凑了些钱帮他,他眼里的‘苦’好像就淡了点。”
“或许吧。”马克捡起根牛毛,迎着光看,细得像根丝线,“叔本华说生命是痛苦,可他没说这痛苦里没点甜。就像这牛,虽然被拴着,可啃到青草时,尾巴还是会摇;人虽然被‘意志’赶着跑,可偶尔停下来,看看晚霞,听听二胡,或者帮邻居递把力,心里总会松快些。”
夕阳沉到山背后,李奶奶的竹筐里装满了金黄的玉米。老黄牛抖了抖身子,慢悠悠地站起来,这次没再扯缰绳,只是低头啃着脚边的草。苏拉觉得,那缰绳好像还是那根缰绳,但牛和刚才不一样了,她们也和刚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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