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补充道：“此外，我们还可以借助舆论。大力宣传官盐的好处——品质纯净、价格稳定、惠及百姓。揭露私盐可能存在的杂质问题、以及那些豪强以往囤积居奇、抬高盐价的劣行。抢占道德制高点，让百姓自发拥护官盐，使那些阻挠者失去民心基础。”
扶苏越听越是振奋，他站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脸上忧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欣喜：“分化瓦解，利益捆绑，舆论引导……先生思虑之周全，扶苏佩服！此三策若运用得当，必能大大减少官盐推广之阻力！”
他重新坐下，拿起笔，迅速在纸张上记录下刚才讨论的要点：“我即刻回去，将你我今日所议整理成策论，呈报父皇。请父皇与丞相、御史大夫等商议细则，尽快推行！”
看着扶苏重新充满干劲儿的样子，顾念一也松了口气，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希望能顺利吧……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还等着用好盐做好吃的呢！”
送走了带着解决官盐难题新思路、步履轻快离去的长公子扶苏，顾念一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这才真正有闲情逸致，好好打量这座属于她的、崭新的少上造府邸。
她背着手，像只巡视自己领地的猫咪，慢悠悠地在府邸里逛了起来。不再像刚才来时那般匆忙，此刻她目光所及，皆是新奇与满意。
穿过抄手游廊，廊下朱漆柱子鲜亮挺拔；踏过月亮门，门内小巧的庭院里已移栽了些许花木，虽不繁茂，却也别致；步入正堂，空间开阔，崭新的案几坐榻摆放整齐，墙上甚至还挂了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帛画——显然是少府按照较高规格置办的。
“啧啧，这面积，这装修……放现代妥妥的顶级豪宅啊！”她忍不住低声惊叹，手指拂过光洁的木质栏杆，触手温润，显然是上好的木料。走到一间显然是留给她的书房，里面书架、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靠椅。她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满足地蹭了蹭椅背，“嘿嘿，独立书房，大书桌，完美！”
她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心里的傻笑几乎要压抑不住，从嘴角眉梢泄露出来。
“都是我的哎！这大院子，这高房子，这家具……秦朝的原装古董！纯手工打造！我的天……” 她仿佛看到这些物件在千年之后散发着诱人的历史光泽，被小心翼翼陈列在博物馆的防弹玻璃后面，标签上写着“秦·少上造顾念一府邸旧藏”，价值连城。“这要是我能带回去……嘿嘿嘿……那还不直接财务自由，躺平一辈子？！” 金色的幻想小钱钱拍打着翅膀，前仆后继地在她脑海里飞舞，组成了一幅极其美好的退休生活蓝图。
就在她沉浸在这“坐拥金山”的美梦中，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时，一个温和却清晰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猛地拉回现实：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了，您忙碌了一天，先用膳吧。”
是张媪。她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书房门外，恭敬地垂手而立。
顾念一一个激灵，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赶紧收敛了脸上过于“痴汉”的笑容，轻咳一声以作掩饰。也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几口茶，她几乎是水米未进，之前因为困倦和事情一件接一件还不觉得，此刻放松下来，饥饿感便排山倒海般涌来。
“嗯，好，这就去。”顾念一点点头，站起身，随张媪前往膳厅。
新府的膳厅同样宽敞明亮，一张崭新的食案上已经摆好了几样菜肴：一碗粟米饭，一碟清蒸的不知名河鱼，一盘用荤油炒的葵菜，还有一小碗冒着热气的肉羹，旁边配着一碟黑乎乎的、类似酱料的东西。
顾念一坐下，拿起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变化——随着在咸阳待的时间越久，随着嬴政的信任、爵位的提升、府邸的更换，以及一项项新政的稳步推进，她最初那种穿越者的恐慌和急于求成的心态，确实在慢慢平复。紧绷的弦一旦松弛，某些被压抑的“本性”就开始冒头。
比如，她那在现代社会被各种美食养刁了的胃口。
她扒拉了一口粟米饭，口感粗糙，远不如现代的精米。夹了一筷子炒葵菜，油味重，除了盐味几乎尝不到别的层次。戳了戳那碟黑乎乎的酱料，沾了一点放进嘴里，一股咸涩中带着豆腥和些许霉味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
“哎……”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之前光想着活命、完成任务，能吃上热乎饭就不错了。现在……这嘴里真是淡出个鸟来了。”
虽然比初来时的饮食好了太多，至少油盐充足，偶尔还能吃到肉，但调味品的极度单一，使得菜肴的味道在她看来始终徘徊在“能吃”和“还行”之间，离“美味”相差甚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她的脑海，“对啊！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时候的调味品太少了！除了盐、梅子、一些简单的酱，几乎没什么能提鲜增味的东西！怪不得总觉得差了口气！”
她的思绪开始飘飞，琢磨着还有什么是她现在能利用现有条件捣鼓出来的改善口味的东西。蜂蜜？有点甜味，但不多且贵。醋？但味道估计也很原始。酱油呢？耗油呢？辣椒是没有的……
她无意识地用筷子反复戳着碟子里那团黑乎乎的酱体，脑子里各种念头杂乱飞舞。突然，像是黑暗中划过一道闪电，她猛地停下了动作，盯着那碟酱，眼睛微微睁大。
她赶紧叫来侍立一旁的张媪，指着那碟酱问道：“张媪，这是什么？”
张媪被问得一愣，看了看那碟再普通不过的酱料，虽不解其意，还是认真地回答道：“回大人，此乃豆酱。是用豆子发酵所制，佐餐常用的。”
“豆酱……豆子发酵……”顾念一低声重复着，眼神越来越亮。她摆了摆手，“无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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