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配得极其简单，甚至没说明具体要做什么，只划定了工作区域。
这并非她故弄玄虚，而是留了个心眼。将完整流程拆分开，一人只负责一个环节，既能降低技术泄露的风险，也便于管理。
毕竟，人心隔肚皮，这酱油和豆腐的方子，在她看来，可是能下金蛋的鸡。
与此同时，咸阳宫书房内。
嬴政刚批阅完一卷关于陇西郡请求增拨修路民夫的奏报，正准备端起茶杯歇息片刻，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响起了顾念一那极具特色的心声。
【豆浆、豆花、豆腐脑！凉拌豆腐、麻婆豆腐、鱼头豆腐汤！还有……还有豆腐乳！呜呜呜，我的霉豆腐，我的红油豆腐乳！等我的辣椒种出来了，一定要做它几大坛子！】
嬴政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豆浆？豆花？豆腐脑？又是些闻所未闻的吃食。
这丫头，脑子里除了那些能利国利民的奇思妙想，便是对这些金银吃食念念不忘，执着得……有些可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品他的茶。
对于顾念一偶尔在内心“大逆不道”地吐槽，他似乎也已习惯，只要不宣之于口，便也由她去了。
接着，他又“听”到顾念一开始分配人手，还知道要分开负责，保密。
【嗯，总算还有点警惕之心。】嬴政心下点评，【虽然手段仍显稚嫩，但意识尚可。】
然而，接下来的“听到”的内容，却让他差点被茶水呛到。
【……驴呢？快把咱的宝贝驴牵出来！能不能省力就靠它了！】
驴？！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在他的认知里，驴乃异域贡品，形态奇特，叫声洪亮，多养于宫苑或贵族之家以供观赏把玩。
何时成了用来……干活的“宝贝”了？这丫头，竟欲驱使此等“祥瑞”去推磨？简直是……暴殄天物！
但转念一想，顾念一弄出的那些东西，哪一样最初看来不是离经叛道？
土豆、玉米、水泥、钱庄……最终却都证明其价值非凡。或许这驴，在她眼中，本就该是如此使用？
罢了，既然她有用，一头驴而已，随她去吧，他还是给得起的。只是若让那些以收集奇珍异兽为荣的宗室子弟知晓，怕是要捶胸顿足了。
他沉吟片刻，唤来侍立一旁的郎官，低声吩咐了几句。
郎官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安排人手加强对城郊那处庄子的暗中护卫与监视。
既是机密，又是这丫头看重之地，自然要替她看顾一二，不容有失。
而庄子里，顾念一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被“现场直播”了。她分配完任务，便让那三名负责“甲字号房”（酱油）的人先随一名护卫去熟悉环境，准备物料。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张伯，以及那三名负责“丙字号房”（豆腐）的工人。
顾念一左右看了看，莫名有点心虚，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手。只见另一名护卫从后院牵着一头体型适中、眼神温顺的灰毛驴走了出来。
那三名工人何曾见过这等模样的动物？只见它耳朵长长，四肢细健，与常见的牛马大不相同，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好奇。但他们谨记着为奴为仆的本分，紧紧闭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顾念一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见只有震惊没有骚动，心里那点“虚”才踏实了些。
她轻咳一声，指着那驴，用一种“这很平常”的语气解释道。
“此物名为‘驴’，力大温顺，耐力尤佳。今后这丙字号房中的石磨运转，便由它来负责。你等三人，一人负责浸泡豆子，一人负责添豆入磨，一人负责后续浆液收集与煮浆点卤的关键步骤。具体如何操作，稍后我会分别详细教导。”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严厉：“记住，此驴以及它在此处的用途，与这房内所做之物一样，皆属机密，绝不可对外人言！若有泄露，严惩不贷！”
“小人明白！绝不敢多言！”三人连忙应声，虽然心里对这“驴”拉磨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安排完这边，顾念一便转身去了甲字号房。那两名负责酱油的工人已经等在屋里，屋内堆满了提前准备好的大豆、小麦、盐巴以及一排排清洗干净的大陶缸。
顾念一开始了她的“技术培训”。她先对其中一人道。
“你，负责前期工序。仔细听好：先将这些大豆仔细挑拣，剔除坏豆、杂质，用清水反复淘洗，直至水清。然后以温水浸泡，具体时辰与水温，我稍后会写给你。待豆粒膨胀饱满，捞出沥干。再将这小麦用文火慢炒，至焦香色黄，不可炒糊，然后碾碎成粗粉状。记住，每一步都关乎成败，务必严格按照要求来做。”
那人听得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接着，她又对另一人详细讲解。
“你的工序在后头。待前步处理好的豆与麦混合，放入缸中，加入定量的盐水，充分搅拌。此后，便是日晒夜露，每日早晚各搅拌一次，让其充分发酵。期间要注意防雨防尘，观察酱醅变化。具体搅拌手法、盐水比例、发酵时日与状态判断，乃是核心，我单独与你细说……”
她讲得细致，甚至亲手示范如何搅拌，如何观察酱醅的颜色与气味变化。那人也学得专注，不时提出一些实际操作中可能遇到的问题，顾念一都一一解答。
教完了酱油的初步流程，她又返回丙字号房，开始分别教导那三人如何泡豆、如何控制驴拉磨的速度与豆子添加量、如何煮浆、以及最关键、也最需要经验的“点卤”环节。
她将卤水的用量、温度、搅拌手法等关键要点，只告诉了负责最后一步的那名工人，并反复强调其重要性。
如此这般，挨个教导，反复确认他们是否理解，等把所有环节都粗略地过了一遍，确保这几人至少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大致的流程是如何衔接的，太阳已经西斜，大半个下午过去了。
顾念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和嗓子，看着眼前这六个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明确任务的工人，总算松了口气。起步算是顺利。
“好了，今日便到此。所需物料，张伯会陆续安排人送来。你们暂且在此安顿，按照我今日所教，先熟悉起来，尝试小规模制作。
遇到问题，及时通过护卫禀报。”顾念一最后叮嘱道，“切记，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之事，不得互相打探！”
“诺！”六人齐声应道。
顾念一这才带着张伯和护卫，踏着夕阳的余晖，登上了返回咸阳城的马车。
车厢里，她疲惫地靠在软垫上，脑子里却还在盘算着：豆子要选好的，盐自然是用细盐，驴子的草料要充足，护卫的排班要合理……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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