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泼墨般浸染清平村，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将云层烧得通红，仿佛是被李晓聪心中的怒火点燃。炊烟裹着红薯的甜香从茅草屋顶袅袅升起，与远处田埂上焚烧秸秆的焦糊味混在一起，在燥热的晚风里打着旋儿。李晓聪踢着一颗沾满泥的石子，在村西头的晒谷场晃悠。场边歪脖子枣树上挂着的破篮球筐，在晚风里吱呀作响，像极了他此刻烦躁不安的心情。自农田那场闹剧后，他身上的怨气非但没消，反而如同被火上浇油，愈发浓烈，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积攒着爆发的力量。
突然，一阵清脆的欢笑声从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传来，如同尖锐的针，扎进李晓聪本就烦躁的心里。他眯起眼望去，只见七八个孩子正围着一口铁皮桶，桶里跳跃的火苗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树干上，忽大忽小，像是一群欢快的精灵。那是上次在食堂、课堂与他有过冲突的孩子们，此刻他们聚在一起，烤着红薯，玩得正开心，仿佛完全将他遗忘。李晓聪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如同野草般疯长，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少爷’吗？” 一个尖细的声音刺破暮色。扎着羊角辫的小芳叉着腰，脑袋上的红头绳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眼神里满是嘲讽。她特意将 “大少爷” 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吐着毒液，“怎么，不在家里当小皇帝，跑这儿来啦？” 她身旁的虎子晃了晃手中用铁丝弯成的简易弹弓，皮筋发出 “嗡嗡” 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奏响序曲。虎子故意将弹弓对准天空，射出一颗石子，石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挑衅意味十足。
李晓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青筋暴起，他故意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解放鞋踩得碎石子 “咔咔” 作响，扬起阵阵尘土。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气势，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怕了就直说，躲什么躲？” 他斜睨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眼神里充满了轻蔑与不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乡巴佬，只敢在背后说坏话呢！”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晒谷场回荡，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几只麻雀。
人群中走出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是柱子的弟弟小石头。他攥着半块烤红薯，脸蛋被火光映得通红，上面还沾着些许炭灰，却毫不畏惧地直视李晓聪。他的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一股倔强，“你就是个坏孩子！把食堂弄得乱七八糟，还踩坏大家的麦苗！我们才不跟坏蛋玩！” 他的声音稚嫩却坚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周围的孩子们纷纷点头，有的还举起手中的树枝，像是在为小石头助威，树枝在火光中摇晃，如同一片小小的森林在舞动。
这句话如同火星掉进了火药桶。李晓聪暴喝一声，猛地冲上前，扬起的拳头直奔小石头面门，速度极快，带着十足的狠劲。千钧一发之际，虎子突然甩出弹弓，泥丸擦着李晓聪耳边飞过，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脸颊。“想打人？先过我们这关！” 虎子大喊一声，其他孩子纷纷弯腰抄起地上的石头、树枝，将李晓聪团团围住。孩子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愤怒，仿佛李晓聪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李晓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着手上的血迹，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从城里带来的瑞士军刀，“唰” 地一声打开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来啊！看看是你们的破树枝硬，还是我的刀快！”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孩子脸色骤变，小芳忍不住尖叫起来，小石头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柱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他虽然比李晓聪矮半头，但眼神坚定。他举起一根粗壮的木棍，挡在弟弟身前，“李晓聪，你要是敢动小石头一根手指，我跟你没完！” 柱子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李晓聪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挥舞着军刀就朝柱子扑去，刀刃划破空气，发出 “呼呼” 的声响。
两人激烈地缠斗在一起，李晓聪仗着身高优势，不断挥刀攻击，而柱子则灵活地躲避，时不时用木棍反击。其他孩子在一旁呐喊助威，虎子再次拉开弹弓，瞄准李晓聪的腿部，“嗖” 地射出一颗石子，正好打在李晓聪膝盖上，疼得他一个踉跄。李晓聪恼羞成怒，转身朝着虎子冲去，却被不知谁伸出的树枝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狼狈地爬起来，头发凌乱，衣服也沾满了尘土，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他抓起地上的石块，疯狂地朝着周围的孩子扔去，“我让你们都不好过！” 石块呼啸着飞出去，孩子们惊叫着四处躲避，有的被砸中肩膀，疼得直掉眼泪，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小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跑向不远处的草垛，抱来一大捆干草，扔向铁皮桶里的火堆。瞬间，火焰冲天而起，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形成一道火墙，将李晓聪和孩子们隔开。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上生疼，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救火！” 不知谁喊了一声，孩子们这才意识到玩火的危险，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跑去提水灭火。李晓聪却站在原地，看着混乱的场面，发出疯狂的大笑，“烧吧！烧吧！把这个破地方都烧光才好！”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都住手！”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王伯扛着锄头冲进场中，身后还跟着张叔、李婶等几个大人。王伯的烟袋锅在树桩上重重一磕，火星四溅，他的脸上布满了愤怒和担忧。“孽障！又在惹事！” 他布满老茧的大手如铁钳般扣住李晓聪的手腕，疼得少年直咧嘴。李晓聪却还在挣扎，像一头被束缚的野兽，冲着孩子们大喊：“你们等着！我让我爸找人拆了你们的破村子！” 这话让周围的村民们脸色骤变，张叔气得胡子直颤：“王老哥，这孩子再不管，迟早要闯出大祸！” 小石头躲在大人身后，小声嘟囔：“他就是个只会说大话的胆小鬼！” 其他孩子也跟着附和，声音虽然不大，却像一把把小刀，扎在李晓聪的心上。
山脚下的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死死盯着屏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痕迹。张明远翻看着实时数据，声音发颤：“李总，晓聪的暴戾指数已达危险值……”“继续！” 李思成打断他，目光却不敢与屏幕对视，“当年张无忌独战六大派，也是从遍体鳞伤开始的。” 可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内心的煎熬。他看着屏幕里儿子狼狈又倔强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和无奈，但为了儿子的未来，他只能狠下心来。
王伯将李晓聪拽回家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已消散，夜幕完全笼罩了清平村。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李晓聪梗着脖子，任由王婶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口，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放开我！我没错！是他们先挑衅的！” 王伯突然将烟袋锅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煤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灯芯上的火星溅落在桌面上。“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村口那只见人就咬的疯狗有什么区别！” 王伯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充满了愤怒和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少年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委屈。在城里，他是众星捧月的小少爷，从未有人敢这样骂他。王婶抹着眼泪，从柜子里翻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吃点东西吧……” 话没说完，李晓聪突然挥臂扫翻桌子，碗筷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我不吃这些猪食！我要回家！” 他嘶吼着冲进夜色，留下王伯夫妇在原地，望着满地狼藉，久久说不出话来。王婶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止不住地流，王伯则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满是无奈和心酸。
而在暗处，戴着鸭舌帽的张明远将这一切记录在册。他躲在离王伯家不远的角落里，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本子上快速地写着。晚风卷起他脚边的落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风波叹息。他知道，这场关于少年心性的较量，远未到落幕的时候，而李晓聪与清平村的恩怨，也将如藤蔓般，越缠越紧，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绽放出更多意想不到的故事之花，有冲突，有和解，有成长，也有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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