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钱明的耳膜上。
他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然后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
承认？
陆寒让他，以瀚海资本的官方名义，去承认那份伪造的、足以将他们千刀万剐的交易指令？
这和拿着刀，亲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一下，有什么区别？
钱明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那部特制的加密手机在撞击下四分五裂，零件迸溅。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办公室里疯狂地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不断地咒骂着，从“联盟”的祖宗十八代，骂到陆寒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疯了……你他妈是真疯了……”
可是，骂完之后，是更深的无力感和寒意。
他停下脚步，粗重地喘息着，脑海里闪过陆寒那平静到诡异的声音。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要向左的时候，你最好真的向左，而且要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走得更远，更彻底。”
钱明忽然打了个冷颤。
他想起了当初在农产品期货市场，被白宇飞和几家机构联合绞杀时的绝境。所有人都以为陆寒会割肉止损，可他偏偏逆势加仓，硬生生把对手拖进了他预设的陷阱里。
这个年轻人，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做的每一件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都藏着一把致命的刀。
只不过，这一次的赌注，是整个瀚海资本的声誉，是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钱明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冷。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被逼上绝路的狠厉。
“妈的……疯就疯吧！老子这条命都是你小子捡回来的，陪你再疯一次！”
他坐回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一模一样的加密手机，开机，登录了瀚海资本的官方媒体账号。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每一个按键音都显得格外沉重。
当那句简短到令人发指的公告——【网传消息，属实。】——出现在屏幕上时，钱明的手指悬在“发布”键上，剧烈地颤抖着。
他仿佛能看到，一旦按下这个键，滔天的巨浪将如何瞬间将他们这艘小船拍得粉碎。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余生的所有勇气，狠狠地，按了下去。
……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这不是石头。
这是一颗被引爆的深水炸弹。
瀚海资本的官方公告，在发出去不到三十秒内，就被各大财经媒体的监控软件捕捉到。
一分钟后，各大新闻客户端的推送，像雪崩一样，覆盖了全中国数以亿计的手机屏幕。
【重磅！瀚海资本承认将做空天擎科技！】
【金融新贵沦为国贼？陆寒的惊天豪赌！】
【民族脊梁或将折戟，谁给了瀚公资本的底气？】
如果说之前的匿名邮件，还只是在华尔街和专业投资圈里流传的“谣言”，那么此刻，瀚海资本的“自首”，则彻底点燃了整个社会的火药桶。
微博热搜榜在五分钟内被彻底屠榜。
#瀚海资本卖国#
#天擎科技告急#
#陆寒滚出中国#
……
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着一个深紫色的“爆”字。
愤怒的网民，被背叛感和民族情绪彻底点燃，他们涌入瀚海资本的官网、相关的股票论坛，用最恶毒的语言，宣泄着他们的怒火。
“叛徒！为了钱，连自己的国家的未来都不要了！”
“严查陆寒！严查瀚海资本！背后一定有境外势力！”
“之前还吹他是金融奇才，我呸！原来是个带路党！”
“所有买了瀚海产品的，赶紧赎回！别让你的钱，变成射向自己国家的子弹！”
瀚海资本总部的电话，在同一时间被打爆。愤怒的客户、质疑的合作伙伴、要求采访的媒体……几十条线路瞬间瘫痪。公司内部，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员工们看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一个个都懵了。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带领他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男人，会做出如此自毁长城的决定。恐慌、迷茫、愤怒、羞耻……各种情绪在公司里蔓延。几个年轻的分析师，甚至当场就哭了出声。
钱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关掉了手机，拔掉了座机线。他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面无表情地又倒了一杯酒。
他知道，从他按下那个键开始，他就和陆寒一起，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
同一时间。
苏沐雪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冰。
助理脸色煞白地将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声音都在发抖：“苏总……您看……”
苏沐雪看着那条醒目的公告，和下面无数条谩骂的评论，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了解陆寒。
那个男人，骨子里比谁都骄傲。他可以被打倒，但绝不会这样毫无尊严地跪下。
这不像是投降，更像是一种……献祭。
用自己的名声，用整个瀚海资本，去祭奠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争。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他到底，在独自面对着什么？
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陆寒的号码。
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她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信他。
……
京城，白家。
“哈哈哈哈！爸！你快看！他自己承认了！那个姓陆的，他自己找死！”
白宇飞拿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满是病态的狂喜。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陆寒，那个把他踩在脚下，让他受尽屈辱的男人，竟然以一种如此愚蠢的方式，亲手终结了自己。
“蠢货！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他还以为自己是谁？敢跟整个国家作对？他完蛋了！瀚海资本也完蛋了！”
白敬亭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则公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审慎的光芒。他不像自己的儿子那么肤浅。他与陆寒交过手，深知那个年轻人的可怕。
自杀？
一个能从无数次围剿中杀出血路，甚至在华尔街都掀起风浪的人，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
这太简单了。简单到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事情，没那么简单。”白敬亭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他这是在掀桌子。只不过，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
苏黎世，酒店房间。
陆寒平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那些足以将任何一个人压垮的舆论风暴。
他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来自钱明、苏沐雪、公司高管，还有无数陌生的号码。
他一个都没有接。
他关掉了所有的通讯软件，将自己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打开了那个名为【“焦土”计划】的文档。
第一步：自曝。
以最极端的方式，承认“罪行”，将所有潜在的、来自暗处的攻击，全部引到明面上。将“联盟”想要慢慢折磨他的“游戏”，变成一场全球直播的“死斗”。
他要把水搅浑，浑到连“联盟”都看不清水下的暗流。
第二步：……
他正要开始完善计划的第二步，那部只与“幽灵”单线联系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加密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老板，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陆寒的眼睛骤然亮起。
【位置？】
【意大利，科莫湖，一处私人庄园。但是……有点麻烦。】
【说。】
【莉莉安·芬奇，正在和一个男人举行订婚仪式。那个男人，是‘联盟’十二执行官之一，‘银行家’安东尼奥·法比安的独子，马可·法比安。】
陆寒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他原本以为，莉莉安只是艾伯特·芬奇留下的一个普通筹码。
却没想到，她本身，就是“联盟”核心圈的一员！
“联盟”让他去击溃天擎，他反手去绑架“联盟”执行官的准儿媳？
这已经不是在魔鬼的赌局上下注了。
这是直接冲上牌桌，用枪指着魔鬼的头。
ps：敌人的核心人物近在咫尺，陆寒是会选择硬抢，还是另有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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