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梧桐叶玉佩，被萧清璃妥帖收好，并未佩戴在外，却也未曾离身。自那晚书房笨拙的赠礼之后，谢云止与萧清璃之间的关系，悄然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阶段。
表面一切如常。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萧清璃依旧凭借日益增长的威望和精准的手段，或合纵连横，或精准打击，一步步蚕食着皇后一系的势力，同时将自己的根基扎得更深。谢云止则依旧扮演着他那闲散纨绔的世子角色，偶尔上朝也是神游天外，或是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插科打诨，惹来一些老臣无奈的白眼。
但在那镇北侯府的高墙之内，在某些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暧昧，如同春日里无声蔓延的藤蔓，悄然滋长。
例如议事之时。
萧清璃在书房分析着某位官员的动向，谢云止歪在旁边的榻上，看似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书，却会在她沉吟的间隙，状似无意地提点一句：“此人好古玩，尤其嗜玉。前几日，他刚得了一块前朝的蟠螭纹璧，视若珍宝。”
萧清璃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他依旧盯着手中的书页，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她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她不动声色地将这条信息记下，纳入接下来的谋划之中。无需言谢，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便已足够。
又例如用膳之时。
谢云止依旧会挑食，会将不喜的菜式悄悄拨到碗边，但若萧清璃目光淡淡扫过，他便会在她无声的注视下，动作僵硬一瞬，然后像是完成什么艰巨任务般，苦大仇深地将那菜勉强咽下。偶尔，他也会记得她似乎多动了一筷子的某道点心，下一次膳桌上，那道点心便会出现在离她更近的位置。
这些细微的变化，瞒不过近身伺候的青黛和夏竹。青黛沉稳，只作不见，心中却为殿下感到一丝欣慰。夏竹则偶尔会对着承影挤眉弄眼，被承影无奈地以眼神制止。
这日晚间，萧清璃在灯下查看秋砚新近的算学功课，谢云止晃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声称要考校秋砚，自己却坐在一旁，手指翻飞，看似专注地解着，实则余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灯下那张沉静的侧颜上。
萧清璃能感受到那若有实质的目光，但她并未抬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纸张，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直到秋砚因一道难题抓耳挠腮，她才放下纸张，起身走过去，俯身轻声讲解。
她靠近的瞬间，一缕极淡的、属于她的冷冽馨香拂过谢云止的鼻尖。他解着九连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耳根又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假装更加专注于手中的金属环扣，心跳却漏了几拍。
萧清璃讲解完，直起身，目光掠过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心中那片静水再次泛起一丝涟漪，但表面依旧平静无波，只对秋砚温言道：“可明白了？”
“明白了！谢谢师娘！”秋砚恍然大悟，小脸上满是兴奋。
谢云止轻咳一声，将好不容易解开的九连环丢给秋砚：“拿去玩吧，小子，还得勤加练习。”语气努力维持着平时的随意。
萧清璃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案后。
两人之间，隔着一室灯火，各自做着看似不相干的事情，却有一种无形的、温暖的丝线将他们悄然连接。合作依旧无间，他提供着他所能提供的所有助力，无论是信息、财力还是那深藏不露的武力保障；她则运筹帷幄，一步步实现着他们的共同目标，也守护着镇北侯府的安稳。
只是在这坚实的合作基石之上，那份未曾言明的情感，如同月光下悄然绽放的夜来香，并不张扬，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动人的香气。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适应着这种新的平衡。一个是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怕唐突，也怕这微妙的美好被现实的锋刃割裂；一个是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包括自己的心，需要时间来确定这份心动是否足以让她放下部分心防。
暧昧，在此刻，成了一种最安全，也最磨人的距离。
（第九十九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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