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连溪水的哗啦声仿佛都消失了。
“俄国人…不可能凭空找到这里。”
所有的目光，在占江龙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带着惊疑、恐惧、愤怒、和本能的猜忌，齐刷刷地、死死地聚焦在了那个正跪在昏迷的黑子身旁、手臂带伤、满身血污的年轻人——章明仁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将他钉在了原地。溪水冰冷刺骨，却远不及那无声的指控带来的寒意。
冰冷的溪水也无法浇灭空气中弥漫的猜忌与恐惧。瘦高个土匪——“钻山鼠”王三——那双细长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手指如同淬毒的矛尖，直直戳向刚刚给黑子包扎完伤口、手臂还渗着血的章明仁：
“大当家！就是他！这小子来路不正！鬼鬼祟祟！”
王三的声音尖利刺耳，在死寂的溪边格外清晰，
“自打这姓章的少爷羔子进了咱们山寨，俄国毛子就跟闻着腥的野狗似的找上门了！先是老猎户村，现在又端了咱们的老窝！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放…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个虚弱却充满暴怒的声音从章明仁脚下响起！是黑子！他挣扎着想要撑起上半身，剧痛让他额上青筋暴跳，嘴角溢出新的血沫，但他那双凶悍的眼睛死死瞪着王三，嘶吼道：
“他…他一直跟着老子！寸步不离！老猎户村…他为了救个不相干的老头差点把命搭上！刚才…要不是他！老子早他妈被炸成碎肉了！你他妈…眼瞎了？！”
王三被黑子的气势慑得一滞，但随即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得意。他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猛地一个箭步窜到章明仁面前，趁着他扶着黑子、无法全力抵抗的瞬间，双手如同鹰爪般狠狠抓向章明仁的右脚踝！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王三厉喝一声，动作快得惊人！他竟一把将章明仁那只沾满泥泞血污的破布鞋硬生生拽了下来！
“啪嗒。”
一个银光闪闪、在惨淡月光下反射着柔和光泽的物件，从松垮的鞋筒里滚落出来，掉在沾着夜露的草地上。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俄罗斯套娃！层层嵌套的彩绘木质人偶，在月光下散发着异域风情。
章明仁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脸色煞白！那是娜塔莎在阁楼混乱中塞给他的信物！他下意识地猛扑过去，想要抢回那枚小小的套娃！
“按住他！”
王三厉声喝道！旁边几个本就心存疑虑、惊魂未定的土匪立刻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章明仁死死按倒在冰冷的草地上！他的脸被粗粝的草叶和泥土摩擦着，手臂的伤口被压得剧痛，动弹不得！在混乱的撕扯中，他感觉贴身藏着的怀表也被扯动，险些滑落出来！
占江龙高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山峦，沉默地走到那枚小小的套娃前。他弯腰，用布满老茧的手指将其捡起。那粗糙的手指与精致光滑的套娃形成鲜明对比。他面无表情，拇指轻轻一旋，打开了最外层娃娃的顶端。
一张小小的、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轻飘飘地掉了出来，落在他宽大的掌心。
照片上，是一个金发碧眼、穿着精致洋装、笑容羞涩而纯净的俄罗斯小女孩。正是娜塔莎！
“俄国人的东西！”
王三像是抓到了铁证，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指着被按在地上的章明仁，
“我说什么来着？！铁证如山！他跟俄国毛子肯定有勾结！说不定就是俄国人的探子！布防图就是饵！引我们上钩的饵！”
“解释。”
占江龙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听不出喜怒。他没有看王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两口寒潭，死死地锁定了地上狼狈不堪的章明仁。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土匪的目光都聚焦在章明仁身上，充满了怀疑、愤怒、甚至杀意。黑子急得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沫。
章明仁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但眼神却没有屈服。他迎着占江龙那审视的目光，声音因紧张和屈辱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这…这是娜塔莎给我的！”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就在我被你们抓走的那天！在阁楼！她塞给我…让我保管…说…说这是她母亲留下的…”
他想起娜塔莎那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碧色眼眸。
“哈哈哈！笑话！”
王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
“编！接着编！俄国毛子的千金小姐，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这个中国小子？还他妈是定情信物不成？！你算个什么东西？！”
“够了！”
占江龙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下了王三的狂笑和所有的嘈杂！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占江龙缓缓蹲下身，将那枚小小的套娃和照片，轻轻放回了章明仁被按在地上的那只手中。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章明仁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那冰冷的银光和照片上娜塔莎纯净的笑容。
“我相信你。”
占江龙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站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一脸错愕和不甘的王三，以及那些按着章明仁、同样满脸震惊的土匪：
“松开他。”
那几个土匪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章明仁挣扎着坐起身，紧紧攥住套娃和照片，心脏狂跳。
“大当家！这…”
王三急眼了，还要争辩。
“闭嘴！”
占江龙厉声打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内鬼，另有其人。”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溪边每一个惊魂未定的土匪的脸，仿佛要将他们灵魂深处的秘密都看穿，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能喘气、能治伤的地方！”
他指向东北方更深的密林，
“我知道一个废弃的老猎户小屋，够隐蔽。能动的，扶上伤员，立刻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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