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山几乎是爬回出租屋的。
左臂的旧伤处，新侵入的刑伐煞气像一团冰冷的火焰在灼烧、撕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如同被无形冰棱刺穿的剧痛。与“刽子手·张”残留煞气的短暂交锋，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纯阳之气。他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有胸膛剧烈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泥丸宫中，潘天师的意识也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传递出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
“煞气…侵体…需…立即调息…”
张大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现在连爬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但下一刻，一个强烈的念头支撑着他，用尚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摸出了手机。
屏幕亮起，幽光映着他苍白如纸、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他死死盯着地府App的界面，手指如同灌了铅，却异常坚定地点开。
【区域紧急任务：“百鬼夜行”事件初步控制。核心泄漏源已暂时封印，异常煞气已清除。阴阳路阻塞情况正在缓解。基础功德奖励：200点，已发放。额外追加奖励：成功驱散高危凶魂残留煞气，功德80点，已发放。当前总功德：280点。】
280点！
看到这个数字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张大山的头顶，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冰冷和疲惫。够了！终于够了！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意志，点开商城，找到那个让他日夜牵挂的物品——【清灵净水】。
兑换！
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指尖重重按下！
功德栏的数字瞬间锐减200点，一股巨大的心疼感袭来，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巨大的、如同巨石落地的踏实！
手机屏幕开始流转起奇异的光华，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跨越空间的阻隔。数息之后，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原本用来装劣质朱砂的、空空如也的粗陶小瓶，毫无征兆地变得沉甸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掏出，入手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瓶身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氤氲清光。
他屏住呼吸，拔开木塞。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涤荡灵魂深处污秽的清新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仅仅是吸入一口，浑身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分。瓶中，小半瓶清澈剔透、宛如有生命般微微流转的液体静静躺着。
正是【清灵净水】！
张大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陶瓶紧紧攥在手心。他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先强撑着盘膝坐好，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纯阳之气对抗左臂的煞气。但效果甚微，那刑伐煞气异常顽固，与之前水煞的阴寒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撕裂般的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经络。
“此煞…酷烈…寻常调息…难有成效…”潘天师虚弱地提醒，“需…徐徐图之…或寻…至阳之物…辅佐…”
张大山叹了口气，知道急不来。他小心地将清灵净水收好，这才起身，仔细清洗了脸和手，换上一件干净外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才出门赶往医院。
病房里，时间仿佛在胡图景身上停滞了。他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师母趴在床边，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张大山对闻声醒来的师母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他看着师父枯槁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他按照潘天师之前告知的方法，将陶瓶微微倾斜，小心翼翼地倒了三滴清灵净水在师傅干裂的嘴唇上。
液体触唇即化，缓缓渗入。
在墨镜的视野里，那缠绕在师傅魂魄上的“魂毒”黑气，开始缓慢地消融、退散。虽然速度不快，但那股代表生机的微弱阳气，确实在逐渐壮大。胡图景的脸色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有效果了…”师母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张大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将剩余的清灵净水交给师母，仔细嘱咐了用法。
离开医院时，天已大亮。阳光照在身上，张大山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左臂的刺痛和身体的空虚感依旧强烈。救回了师傅，了却一桩最大的心事，但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松，而是对前路更清晰的认知——他自身的状态，太差了。
回到出租屋，他立刻看向那串阴沉木黑葫芦。葫芦内部隐隐震动，幽深的光泽下不时闪过一丝暗红。那股被强行收取的刑伐煞气极不安分。
“葫芦…需温养…煞气反噬…非同小可…”潘天师再次郑重告诫。
张大山将其小心收起，贴上安魂符加固封印。他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他即将睡着时，手机再次无声亮起。地府App发来一份内部简报。
标题是：【关于“刑伐煞气”源主体（编号：柒）的初步追踪报告】。
内容简洁冰冷，指明了目标——刽子手·张，活动范围——城北“法场口”旧址，威胁等级——高。附带的【历史记录碎片】链接里，是些断断续续的文字：
“……明末刽子手，姓张…怨气凝而不散…”
“……其刀似有灵，饮血成凶…”
“……执念：‘以杀止杀’…道偏堕凶…”
张大山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望向北方。一个具体而恐怖的凶魂阴影，清晰迫近。
这时，马面-甲柒叁的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喂！张小哥！恭喜啊！”马面的声音热情得过分，“听说你搞定了‘百鬼夜行’？280点功德到手，阔气了呀！”
张大山苦笑：“马爷，功德刚花完，现在又是一穷二白。”
“花了？买【清灵净水】了？”马面恍然，话锋一转，“花了再赚！我这儿就有个‘提升实力’的好路子，立马想到你了！”
“您说的是…？”
“就是上次提过的，‘内部渠道’！”马面压低声音，“看你马上要面对‘刽子手·张’那种硬茬子，光靠你自己和…嗯，那位老先生，够呛！老哥我冒着风险，把内部最新的《阴差临时租借价目及服务细则》给你搞来了！”
一份加密文件传送到App。
张大山点开，一份详细清单展开：
· 灰衣鬼卒：探路、警戒。时租5功德，日租120功德。内部价：日租115功德 (手续费5点)
· 绿袍巡游：应对厉鬼、凶煞。时租20功德，日租480功德。内部价：日租460功德 (手续费20点)
· 蓝衫判官：克制凶魂。时租50功德，日租1200功德。内部价：日租1150功德 (手续费50点)
· 紫符鬼将：正面抗衡凶魂。时租150功德，日租3600功德。内部价：日租3450功德 (手续费150点)
· 金甲神将：月租功德起 (权限不足)
· 五彩神圣：信息锁定
看着这天文数字，张大山沉默了。他拼死拼活赚的功德，连蓝衫判官的一天都租不起。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希望？”马面诱惑道，“想想看，面对‘刽子手·张’，身边站个蓝衫判官，多踏实！”
“马爷，这价格…我实在负担不起。”
“别急嘛！可以先从小的租起，或者…努力赚钱！”马面嘿嘿一笑，“这样，老哥再帮你个忙，以后有高奖励的任务，我优先通知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挂了通讯，张大山看着清单上“蓝衫判官：日租1200功德”的字样，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肆虐的煞气和空荡荡的丹田。
路，似乎清晰了——拼命“赚钱”，然后，用功德砸出一条生路。地府的这条充满官僚和回扣的“内部渠道”，竟成了他眼下唯一看得见的，能够对抗即将到来的恐怖的力量。
他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但这一次，在沉入睡眠前，一个明确的念头刻在了他脑海里：
赚功德，租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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