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初、也是最隐秘的一次心动尝试，却还没来得及开始，就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森温树看着她剧烈反应，心中更加确定。
“我没看错的话，当时你手上也有一瓶水对吧？”
“前辈我就稍微自恋一回，当时那瓶水，是不是给我准备的呢？”
一直被小心翼翼隐藏的初始心意，就这样被当事人如此直白地戳破。
“才...才不是给你准备的！”
一色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森温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发泄着情绪，扶着她肩膀的手甚至微微收紧，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等一色的哭声稍微平息了一些，只剩下压抑的抽泣时，森温树才再次开口：
“是吗？那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但是，一色，从那之后，你所做的很多事情...主动接近我，在我和雪之下、川崎之间制造各种小麻烦，甚至最后同意去竞选这个你明明觉得很麻烦的学生会长...这些里面，有多少是出于你所说的有趣、游戏，又有多少是夹杂了其他连你自己都可能没完全弄明白的感情呢？”
一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森温树说的，很大一部分是事实。
她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的些许好奇和好感，在不断的接触和观察中，早已变得复杂而深刻，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正视。
“我...”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森温树叹了口气，松开了扶着她肩膀的手。
他转过身，和她一样望着空旷的田径场。
“一色，”
森温树看着远方，“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你觉得不公平，觉得为什么雪之下和川崎可以，而你却好像总是被排除在外，像个局外人。你觉得我没有对你负起责任。”
森温树重复了她内心的怨言，让一色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侧脸。
森温树没有回头，继续平静地说道：“但是，一色，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它不是按照谁先出现、谁付出更多、或者谁更麻烦来分配名额的奖学金。”
“我对雪之下她们的感情很复杂，连我自己都在摸索和确认。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我对你，一色彩羽，从来没有产生过超出前辈对后辈、或者说，是共同应对麻烦的合作者之外的感情。”
冰冷的话语狠狠刺入一色的心脏，让她瞬间脸色煞白。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如此直白的拒绝，痛苦依然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为什么...”一色颤抖着问，“是因为我不够好吗？是因为我没有雪乃学姐那么优秀，没有川崎学姐那么...那么特别吗？”
“不是。你很好，一色。你聪明，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有很强的生存智慧，甚至在处理学生会那些烂摊子时，也展现出了我意想不到的韧性和潜力。你有很多独特的闪光点。”
“但是，喜欢一个人，或者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一场优劣比较。”
森温树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它是一种感觉，一种化学反应，一种灵魂层面的吸引和契合。它无法用理性去分析，也无法通过努力或者付出去等价交换。”
“我欣赏你的能力和特质，但这并不等同于那种想要共度一生的心动。如果我因为你的努力或者因为不忍心看你难过，就模糊界限，给你虚假的希望，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是对你感情的亵渎，也是对我自己的欺骗。”
“所以...”一色的声音低不可闻，“我就只能...永远是个局外人了吗？”
“不。”
森温树走上前一步，距离不远不近，“你从来都不是局外人。在侍奉部，你是我们重要的后辈和伙伴；在学生会，你是需要我们支持和帮助的会长。我们之间的联系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它不是以你期望的那种恋爱形式存在。”
森温树看着一色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一色，你还很年轻，未来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你的世界不应该，也绝不会只围着我一个人转。你有你自己的魅力和价值，不需要通过得到谁的认可来证明。把目光从我这个不可能的目标上移开，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发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能让你心动也能为你心动的人。那才是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
“而作为你的前辈，我能负起的责任，就是像现在这样，坦诚地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不欺骗你，不吊着你，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依然会像对待其他重要的同伴一样，伸出援手。但这其中，不包含恋爱的感情。这就是我的界限，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尊重和责任。”
一色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不甘，在森温树清晰划定的界限面前，都是徒劳的。
他不是在玩弄感情，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尊重她的感情，才选择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痛苦的方式，让她清醒。
泪水再次涌出，是一种认清现实后的悲伤，以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她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试图靠近他的执念里，很累，很辛苦。
现在，虽然心很痛，但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断了。
一色低下头，用袖子用力擦掉眼泪，再抬起头时，虽然眼睛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怨怼和迷茫。
“...前辈，”一色的声音还带着鼻音，“果然是个很过分的家伙呢。说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简直就像在发表毕业致辞一样...”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吐槽，森温树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啊...或许吧。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不伤害你，也最对得起我自己的方式了。”
一色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这个蓝发少年，他依旧是那么好看，那么冷静，那么...遥不可及。
但此刻，那份曾经让她痴迷的心动，正在慢慢转化为一种带着敬意的释怀。
“我知道了。”
一色轻声说，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会试着...把目光移开的。”
田径场上的风轻轻吹过，带走了泪水，也仿佛带走了某些执念。
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心痛也不会立刻消失。
对于森温树而言，这是他目前能给出的、最负责任的答案。
而对于一色彩羽来说，这场残酷的毕业典礼，或许正是她真正开始成长，去寻找属于自己那片天空的起点。
剩下的，就需要交给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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