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爪哇岛,雨水刚过,红土地蒸腾着湿热的雾气。一座新落成的青砖院落前,王敬之正指挥着工匠挂上牌匾——“南洋总督府”五个大字是郑伟亲笔题写的,笔锋浑厚,在南洋的烈日下泛着沉静的光。
“王大人,告示贴出去了!”随从举着张红底告示跑过来,纸角还沾着未干的糨糊。王敬之放下手里的铜镇尺,凑过去细看:“凡来南洋经商者,免税三年;垦荒种地者,每人分良田五亩,种子农具由官府提供……”他点点头,“再加一句,家眷同来者,额外给安家银二两。”
作为首任南洋总督,王敬之身上还带着绸缎商的精明——他知道,要让这片土地活起来,光靠军港的士兵不够,得有百姓来扎根。三个月前,郑伟把这差事交给他时说:“经商你在行,种地你懂些,最重要的是,你知道百姓要啥。”现在看来,这话没说错。
告示贴出的第三天,港口就来了第一艘移民船。船刚靠岸,黑压压的人就涌了下来,有扛着锄头的福建农民,有背着织机的广东织女,还有挑着药箱的郎中。为首的老汉叫陈守业,手里攥着张官府发的“移民凭票”,见了王敬之就作揖:“王大人,俺们是听了告示来的,听说这儿地多,能种甘蔗?”
王敬之笑着迎上去:“陈老爹,您算来对了!爪哇的红土地,种甘蔗比咱老家的沙土地甜三成。”他指着总督府后面的荒地,“那片地已经丈量好了,您带乡亲们去挑,看中哪块就划哪块,官府给发木牌当凭证。”
陈守业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宽松的规矩,在福建老家,想多租半亩地都得给地主磕头。他哆嗦着接过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陈记五亩”,突然对着身后的乡亲们喊:“都听见没?真分地!”
移民们很快在荒地边缘搭起棚屋。竹子做架,棕榈叶当顶,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炊烟没几天就连成了片。王敬之让人送来稻种和甘蔗苗,还从琼州请来种蔗能手,手把手教大家整地、育苗。
“甘蔗得深栽,根扎得稳才能抗台风。”老把式李三叔蹲在地里,手里攥着株蔗苗,“行距要留三尺,不然通风不好,容易长虫。”福建来的后生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人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行距,嘴里念叨着“三尺、三尺”。
除了农民,来的商人也不少。广州的药商张老板带着伙计,在总督府旁边开了家“回春堂”,药柜里摆着从老家带来的当归、枸杞,也摆着南洋的胡椒、丁香。“王大人说了,免税三年,咱得把药铺开得比广州城里还热闹!”张老板一边给当地土人诊脉,一边教伙计辨认南洋的草药。
最热闹的要数码头的市集。广东来的裁缝支起摊子,用带来的棉布给土人做短褂;福建的木匠叮叮当当打制独轮车,很快就被垦荒的农民抢光;甚至有个浙江的糖坊主,带着榨糖的石碾子,说要在爪哇开家糖厂,用本地的甘蔗熬糖,再运回国内去卖。
王敬之每天都要带着随从去各处看看。见移民们缺淡水,就组织人挖井;见孩子们没地方念书,就把总督府旁边的空房改成学堂,请了个随船来的老秀才当先生;见土人不懂耕种,就让李三叔也教他们种甘蔗,说“学会了一起挣钱”。
这天,他刚走到蔗田边,就见陈守业和几个土人在争执。原来土人见甘蔗长得好,想挖几株回去尝尝,陈守业护着苗不让动。王敬之赶紧过去,笑着对土人说:“这苗还没熟,等秋收了,送你们一捆最甜的。”又对陈守业道,“老爹,土人不懂规矩,咱教他们,别伤了和气。”
他让人取来些刚做的棉布短褂,送给土人首领:“这些送你们,以后想学种甘蔗,随时来找李三叔,管饭。”土人首领捧着新衣服,摸了摸布料,比他们的树皮裙软多了,立刻笑着摆手,让族人帮忙给蔗田浇水。
陈守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气消了,对王敬之说:“大人说得是,都是过日子的人,该互相帮衬。”
转眼到了秋收,甘蔗长得比人还高,青绿色的茎秆里淌着甜汁。移民们和土人一起收割,福建的打谷声、广东的号子声、土人的歌谣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交响曲。王敬之站在田埂上,看着装满甘蔗的独轮车排成队往糖坊去,心里比喝了糖水还甜。
张老板的药铺前,土人排着队来买当归——他们发现这药材能治风湿,比用草药泡澡管用。裁缝铺的棉布褂子成了土人最稀罕的东西,有人用胡椒来换,有人扛着椰子来抵,账本上记满了稀奇古怪的交易。
学堂里也坐满了孩子,有移民的娃,也有土人的仔,跟着老秀才念“人之初,性本善”,声音脆得像甘蔗汁。老秀才说:“这些娃混着念书,以后就亲如一家了。”
年底时,王敬之给朝廷写了封长信,附了张《南洋垦荒图》。图上标着移民的棚屋、新开的蔗田、热闹的市集,甚至还有土人和移民一起劳作的场景。他在信里写道:“此地红土肥沃,百姓勤恳,假以时日,定能成云朝粮仓、商埠。”
郑伟收到信时,正在舟山军港检查新造的蒸汽船。他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笑着对副官说:“王敬之果然没让人失望。这南洋总督府,不只是管疆土,更是在种人心啊。”
爪哇的除夕夜,总督府前搭起了戏台,唱的是广东的粤剧,看的有移民,有土人,还有军港的士兵。王敬之端着酒杯,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觉得,这南洋的夜空,和老家的一样亮,连星星都像蘸了甘蔗汁,甜丝丝的。
他知道,这些从广东、福建来的移民,带着锄头和织机,带着乡音和念想,在这片红土地上扎下根,就再也拔不掉了。而这总督府的青砖,也会像他们的脚步一样,把云朝的烟火气,一点点铺到南洋的每一个角落。
戏台上演到《六国封相》,锣鼓声震天响。王敬之举起酒杯,对着漫天星光,也对着脚下的红土地,轻轻说了句:“这日子,有奔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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