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风带着咸腥气,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移民。林老汉背着半旧的竹篓,里面装着老伴连夜烙的饼和给孙子缝的小肚兜,手里牵着七岁的小儿子阿福,大儿子阿强扛着祖传的锄头走在前面,儿媳抱着刚满周岁的娃娃,被人群推着往前挪。
“爹,船要开了!”阿强回头喊,声音被鼎沸的人声淹没。林老汉赶紧应着,脚下加快步子,草鞋踩过湿漉漉的跳板时差点打滑,幸亏阿强伸手扶了一把。
船舱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大人的吆喝、孩子的哭闹、海浪拍打船板的声响混在一起。林老汉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把竹篓垫在屁股底下,摸出饼分给家人。“吃点垫垫,这趟船得走十几天。”他掰了半块饼塞进嘴里,粗粝的面渣剌得喉咙发紧,却嚼得格外香。
阿福扒着舷窗看海,小手指着远处的白帆:“爷爷,那边是不是就是南洋?”林老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海天连成一片蓝,笑着点头:“快了,到了那边,咱就有自己的地了。”
这话他在村里听官差说了无数遍——去南洋屯垦,官府给农具、给种子,头五年不用交赋税,种出来的粮食自己留着,多的还能卖钱。村里大半人家都动了心,林老汉更是拍着大腿决定要去,他种了一辈子地,最懂“有地”意味着啥。
船行到第七天,遇上了小风浪,船舱里吐成一片。林老汉强忍着晕船,把阿福抱在怀里,用粗布巾给孙子擦嘴。“忍忍,到了就好了。”他给孩子讲故事,说南洋的土有多肥,丢颗种子不用管都能长,说得阿福眼睛发亮,连晕船都忘了。
半个月后,船终于靠岸。踩着南洋的土地,林老汉第一脚就陷进了松软的黑泥里,他蹲下身抓了把土,凑到鼻尖闻了闻——混着草木腐殖的气息,比老家的红土腥气淡,攥在手里能成团,松开又能散开,是上好的活土。
“这边的官差早等着了,举着木牌分地块。林老汉一家被分到靠河的一片地,地界用石灰撒了线,旁边还堆着崭新的锄头、镰刀,麻袋里装着稻种,袋子上印着“官给”两个字。
“这稻种是改良过的,一年能收三季。”官差笑着说,“水井已经挖好了,那边有木棚,先住着,盖房子的木料随后就到。”
林老汉摸着锃亮的锄头,又看了看连片的荒地,突然对着家人喊:“搭棚!咱今晚就住这儿!”
阿强和儿媳找了些树枝,林老汉带着阿福清理地里的杂草,老伴则在旁边平整地面。太阳落山时,一个简陋的木棚搭好了,虽然漏着风,却透着股踏实劲儿。夜里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能听见河水潺潺的声,林老汉睡不着,爬起来走到地边,借着月光看着黑黢黢的田垄,心里盘算着先种哪块,怎么引水灌溉。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带着阿强下地了。用锄头翻开第一块土时,黑土裹着水汽翻上来,林老汉忍不住嘿嘿笑出声。“爹,您笑啥?”阿强问。“笑这地,不欺负人。”他说,“咱好好伺候它,它肯定能给咱长好粮食。”
播下稻种的第十天,绿油油的秧苗冒了头,齐整整的像铺了层绿毯子。林老汉每天天不亮就去看,用手量苗高,数叶片,比看孙子还上心。有回遇上暴雨,他和阿强披着蓑衣在田里挖排水沟,浑身淋得像落汤鸡,却看着秧苗没倒,笑得一脸褶子。
三个多月后,第一季稻子熟了。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秆,风吹过像海浪似的滚。收割时,林老汉镰刀挥得飞快,汗珠砸在稻穗上,溅起细小的泥点。阿福在田埂上跑来跑去,捡掉落的稻粒,嘴里喊着“爷爷,好多米!”
打谷时,谷粒落在竹筐里“沙沙”响,饱满得很。林老汉抓了一把,放在手心搓掉壳,白花花的米仁透着亮。“够吃了,今年肯定够吃了!”他扬着米对老伴喊,声音都在发颤。
官府派来的人记录收成时,笑着说:“老伯,您这收成,在这边能排上号!明年再多种两亩,日子更宽裕。”林老汉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了别的念头——他想把村里没来的老伙计也叫来,这么好的地,这么好的规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年底时,林老汉托返航的船捎了信回村,信里说:“南洋的土会喘气,种啥长啥,官府说话算数,来了就有奔头。”信末还附了把新收的稻米,用红布包着,沉甸甸的。
开春时,果然有十几户乡亲跟着船来了。林老汉带着他们看自己的稻田,指着正在抽穗的第二季稻子说:“看,这就是咱的好日子,长在地里呢。”
夕阳下,连片的稻田泛着金浪,木棚变成了瓦房,阿福背着小书包去了新盖的学堂,田埂上多了不少新面孔,大家挥着锄头,聊着家常,南洋的风里,渐渐有了家乡的味道。
林老汉站在地头,摸出旱烟袋,吧嗒抽了一口,看着远处孩子们追着蝴蝶跑,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地里的稻子,扎了根,就会一季比一季旺,一季比一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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