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港口的桅杆,老刘就站在“福顺号”的甲板上,看着水兵们将最后一箱丝绸搬进船舱。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尾的笑纹里还沾着昨夜的酒意——昨晚和“云鹤号”的舰长喝到半夜,那杯暹罗米酒的甜香还留在舌尖。
“刘掌柜,‘云鹤号’发信号了,说可以启航!”伙计阿福举着望远镜喊,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散。
老刘抬头,望见不远处的“云鹤号”正升起蓝色的信号旗。那是艘三桅战船,船身刷着银灰漆,甲板上的火炮黑洞洞地对着海面,桅杆顶端的“云”字旗猎猎作响。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这船时,还偷偷跟阿福嘀咕“这铁家伙看着就吓人”,现在却觉得这身影比庙里的菩萨还让人安心。
“开船喽!”老刘对着舱里喊了一声,转身钻进驾驶室。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南方,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针刚过卯时。以前这个点出海,他总得让伙计多备两杆鸟铳,船舷边堆着削尖的木棍,夜里睡觉都得睁只眼——暹罗海域的海盗比鲨鱼还凶,去年同村老王的船就被抢了,人虽没事,货却丢了大半,哭了三天三夜。
“刘掌柜,您看!”阿福突然指着左舷,语气里带着惊奇。只见“云鹤号”上的水兵正操作着一种带轮子的器械,“咔嚓”几声,几门火炮被迅速推到船舷边,炮口对准远处一艘形迹可疑的小渔船。那渔船见势不妙,掉转船头就往礁石区钻,“云鹤号”却没追,只是升起了一面红色信号旗。
“那是‘警告旗’,”老刘笑着解释,他昨儿刚从舰长那学的,“意思是再靠近就开炮。以前咱见了这号船得绕着走,现在有‘云鹤号’在,他们躲都来不及!”
果然,那小渔船没敢回头,很快就消失在薄雾里。阿福拍着胸口直喘气:“还是有舰队护航好啊!以前走这趟水,光雇保镖就得花三成利,还不一定管用。现在交两成商税换护航,值!”
老刘深以为然。当初郑和大人提出“军商一体”新规时,不少商人嘀咕“又要加税”,老刘也是其中一个。直到上个月,他亲眼看见没加入护航的张老板船队在海峡被劫,才咬咬牙报了名。这趟下来,不仅省下了雇保镖的钱,货物还能多带两成——以前怕遇劫不敢多装,现在“云鹤号”的水兵会帮着加固货舱,说“只管装满,丢了算我们的”。
正午时分,海面风平浪静,“云鹤号”的水兵划着小艇过来检查。领头的校尉姓周,皮肤黝黑,笑容却爽朗,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核对货单。“刘掌柜,这次带的丝绸成色不错啊,暹罗王室指定要的吧?”周校尉拍了拍一箱绣着金线的锦缎,“上次您说的那种防蛀药,我让医官配了些,一会儿给您送过去。”
老刘赶紧递上两包刚出炉的芝麻饼:“周校尉尝尝,内人做的,填填肚子。”他看着水兵们熟练地检查船底是否有附着的水雷(虽然从没真遇见过,但检查从不落下),心里暖烘烘的。这些兵不像以前见过的官差,除了收税就啥也不管,他们会提醒哪里有暗礁,会帮着修补被风浪扯破的帆,甚至会教伙计们辨认台风来临前的云象。
“前面就是暹罗湾了,”周校尉临走前指着海图说,“下午可能有短时阵雨,您把货舱盖再拴紧些。”
老刘连忙让伙计们照做。阿福一边捆绳子一边说:“掌柜的,您看咱这税交得值不值?人家不光护航,还管天气预报呢!”
傍晚时分,船队顺利驶入暹罗港口。码头上,暹罗商人早就等着了,看见“云鹤号”的旗帜,都笑着拱手:“有‘云’字旗在,这趟货准安全!”老刘看着伙计们有条不紊地卸货,听着暹罗商人报出的价钱——比上次没护航时高了一成,因为货物完好无损,连边角都没受潮。
算下来,扣去两成商税,还比以前多赚了近三成。老刘摸出烟杆,对着“云鹤号”的方向磕了磕烟灰,心里的账算得明明白白:这税,花得值!
夜里,老刘在暹罗的客栈写家信,特意提了句:“……‘云鹤号’的兵爷们都挺好,护航稳当,往后咱家的船,就跟定这舰队了。等这趟回去,就把后院那间空房收拾出来,给你弟娶媳妇用……”
窗外,“云鹤号”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扫过,光柱明亮而安稳,像一双守护的眼睛。港口的风带着椰香吹来,老刘想起郑和大人说的那句话:“商要通,得有军护着;军要壮,得有商养着。”以前不懂,现在看着账本上的盈余,看着码头上平安卸货的伙计们,突然就懂了——这军与商缠在一起,不是谁沾了谁的光,而是像船的两只桨,一起使劲,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第二天返航时,“云鹤号”的水兵帮老刘的船装满了暹罗的胡椒和宝石。周校尉送来一叠新绘的海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了最新发现的海盗据点。“刘掌柜,下次再来,咱们试试走新航线,能快两天。”
老刘站在船头挥手,看着“云鹤号”率先起锚,银灰色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知道,这趟航程的安稳,不是侥幸,而是有人在为你挡风遮雨,而这挡风遮雨的力量,恰恰来自于“商养军,军护商”的默契——就像船帆与船桨,少了谁,都走不远。
甲板上,阿福正在给家里写信,嘴里念叨着:“……爹,您放心,现在出海比在家还安全,税钱花得值,等我回去就给您买那头老黄牛……”
海风拂过船帆,带着新收的胡椒香气,也带着一种踏实的、越来越旺的日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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