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那基于“存护”基石与“记忆”铭刻所构筑的“存在之柳”,以其柔和而坚定的光芒,顽强地在这片否定一切的冥滩上撑开了一小片“意义”的孤岛。
垂落的幽蓝柳条如同无数精准的刻刀,持续不断地“改写”着从灰白背景中蜂拥而出的绝望幻象,将终末的悲鸣强行扭转为存续的希冀。这并非毁灭性的对抗,而是一种更为精妙、也更耗心力的“概念置换”,是姜弥自身道路与这片虚无之地根本法则的激烈碰撞。
平衡,暂时而脆弱地维持着。
然而,这种强行赋予“意义”的行为,在这片终极的“无意义”之域,本身就是最刺眼的挑衅。
冥滩,这片无限接近于Ix本体的领域,其本身沉淀的、近乎本能的“意志”,开始更清晰地“注视”着这两个不应存在的“异数”。
尤其是那个散发着令它“不适”的“存在”光辉的个体,以及……另一个,明明行走在虚无之中,内心却燃烧着与之截然相反、旨在“终结终末”的炽热念头的同类背叛者——黄泉。
黄泉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那通常如同万年冰封湖面般空洞的紫眸,此刻正剧烈地波动着。
姜弥之前那石破天惊的猜测——“浮黎可能在借助Ix的权能,主动引导宇宙走向终末”,像是一把钥匙,粗暴地撬开了她因漫长岁月与虚无侵蚀而变得混沌沉重的记忆之门。
过往的碎片,不再是模糊的暗流,而是化作了尖锐的冰棱,疯狂地刺穿着她的意识。
出云的覆灭……那并非简单的灾难,而是某种更庞大、更令人绝望的阴影笼罩下的必然?同胞们在终极的虚无降临前,那无声的哀嚎与消散……她独自挥舞着刀,斩却的不仅仅是侵蚀现实的“无”,还有那些被遗忘的、连同世界一起被抹去的名字与面孔……还有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自身也压垮的“使命”——终结这带来一切悲剧的源头,终结“终末”本身!
这强烈的意念,这誓要斩断虚无根源的决绝,在此刻,于这最接近Ix的领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盛!
而这股与冥滩本质截然对立、甚至可以说是“弑父”般的意念,如同在绝对寂静中敲响的战鼓,彻底激怒了这片领域沉淀的意志!
它不再满足于仅仅催生绝望幻象去侵蚀、去否定。
它要……抹除!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沉鸣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概念层面,在整个冥滩回荡。
姜弥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那永恒的、病态的灰白色“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连接着万物终点的旋涡!
旋涡的中心,并非是黑暗,而是一种更深邃、更绝对的“无”,连“颜色”这个概念本身都在那里被彻底吞噬、否定!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从那漩涡中心弥漫开来。
它并非威压,因为威压尚且承认“存在”的等级。
它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源自宇宙终极法则之一的、不容置疑的“事实”——“尔等存在,毫无意义,当归于无。”
至高无上!漠然冰冷!仿佛来自审判席上,对既定罪孽宣读的最终判决!
这是这片区域的意志,直接引动了沉睡于此的、虚无星神Ix本体的力量!
尽管可能只是Ix无意识中流淌出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余晖,但经由冥滩意志的引导和聚焦,其位格,已然超越了寻常令使所能理解的范畴!
Ix本身或许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祂沉眠于永恒的寂灭,万物于祂皆无区别。但祂的力量本身,就是这宇宙法则的体现。此刻,这片区域的意志,就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调动了主人拥有的、最根本的“武器”,来清除踏入禁地的“病菌”!
目标,直指因强烈执念而如同明灯般显眼的黄泉!
一道无法用颜色描述的“乱流”,从那漩涡中心垂落。它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时空的常规感知,其所过之处,冥滩本身的灰白都在“褪色”,不是变得明亮,而是变得更加空洞,仿佛连“虚无”这个概念都在被进一步“纯化”,回归到连“无”都不存在的、无法言说的原初状态!
这股乱流,带着磨蚀一切意义、瓦解所有存在根基的绝对特性,锁定了黄泉!
姜弥瞳孔骤缩!
他维持着“存在之柳”的平衡,本身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抗着整个冥滩无处不在的否定意蕴。他无法完全屏蔽掉所有攻击,尤其是这种直接引动星神本源性力量的打击!
而黄泉,此刻仍深陷于记忆的风暴中,眼神空洞而混乱,周身气息起伏不定,竟似对那降临的、足以将她从概念层面彻底抹去的危机毫无察觉!
没有任何权衡,没有半分犹豫。
就在那虚无乱流即将触及黄泉的瞬间——
唰!
姜弥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毅然决然地挡在了黄泉与那垂落的乱流之间!
将背后,那毫无防备的、陷入迷茫的同伴,牢牢护住。
“喝——!”
一声低沉的断喝,仿佛要驱散内心的凝重。姜弥双手猛地向前虚按,体内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交织!
左侧,是璀璨而厚重的琥珀金光,代表着“存护”克里珀的誓言,是筑起高墙、抵御风雪、守护文明的坚定意志!是“存在”的基石!
右侧,是幽邃而混沌的灰暗流光,代表着“终虚”那源自极端救赎、归于彻底虚寂的崭新命途!是连“毁灭”都能覆盖、使其“归无”的终极否定之力中的否定!
这两种本质近乎对立的力量,在姜弥那“守护可能性”的绝对自我意志统御下,于他身前强行融合、交织!
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近乎悖论的方式,构成了一面奇异的屏障。
屏障的核心,是存护的琥珀金光,构筑出“绝对防御”的概念框架,坚不可摧,誓要抵挡一切外来的侵蚀与破坏。
而在金光之外,则流淌着一层薄薄的、不断生灭的终虚灰暗。这层灰暗并非用于防御,而是用于“化解”!任何触及屏障的攻击,其蕴含的“力量”、“概念”、“存在性”,都会先被这层终虚之力接触,进行第一轮的“归无”处理,将其威力大幅削弱、乃至部分湮灭,然后再由内层的存护金光进行最终的格挡。
这便是姜弥在危急关头,凭借对自身多种命途之力的深刻理解,临时创造出的防御奇术——兼具“概念归无”与“绝对防御”双重特性的 “混沌归墟屏障” !
也就在屏障成型的刹那——
那道源自Ix本体、经由冥滩意志引导的虚无乱流,无声无息地撞击在了屏障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冲击的狂潮。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牙关发酸的异响——仿佛是两个宇宙的基本规则在相互摩擦、碾轧、磨蚀!是“存在”与“无”在最根本层面上的直接交锋!
嗤嗤嗤——!
混沌屏障剧烈地震颤起来!
外层的终虚灰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生灭,拼命地将乱流中蕴含的、至高无上的“归无”意蕴进行中和、湮灭。
然而,这股乱流的力量层次太高了!
它直接来自于星神本体,其“虚无”的本质纯粹到了极致,甚至隐隐对姜弥那新生的、“山寨”的终虚之力形成了一种位格上的压制!
终虚之力可以覆盖、吞噬“毁灭”,因为“毁灭”尚且是一种激烈的“存在”形式。但面对这源自“虚无”本尊的力量,就如同溪流试图容纳大海,显得无比吃力!
外层的终虚屏障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内层的琥珀金光承受的压力骤然倍增!那纯粹的、否定一切的意蕴,如同最恐怖的酸液,疯狂地腐蚀着“存护”的防御概念。屏障金光狂闪,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姜弥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额角青筋凸显,身体微微颤抖。
压力!
巨大的压力!
这是他融合多种命途之力以来,第一次在正面的力量层级对抗中,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源于本质的压迫感!若非他的“终虚”命途同样源自极端强大的“虚无”概念,若非“存护”之力是最坚实的后盾,仅仅这一下冲击,就足以让寻常令使连同其存在概念一起被彻底抹去!
此刻的姜弥,就像是一个顶着滔天海啸前行的人,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无尽的“无”所吞噬。但他脚下的“存护”基石,以及心中那“必须守护身后之人”的信念,让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半步未退!
屏障的光芒在乱流的冲击下不断黯淡,仿佛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不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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