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在他身旁,同样承受着Ix注视带来的、源于同源力量共鸣痛苦的黄泉,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时机,又或者,是某种超越了理性计算的、源于同伴羁绊的本能。
“铮——!”
清脆的刀鸣再次响起,在这片连声音概念都近乎消失的领域,显得格外突兀与决绝。
她拔出了“无”。
但这一次,灰红色的凄艳刀锋,并非指向那蜷缩的、不可名状的Ix本体。
而是,斩向了那如同宇宙洪流般涌向姜弥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终末信息流!
刀光,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带着一种斩断“连接”、分离“因果”的奇异特性。
嗤——!
无形的信息洪流,在与刀光接触的瞬间,被强行从中斩断!一部分依旧冲向姜弥,但更多的、更汹涌的部分,被黄泉的刀意引导,猛地转向,朝着她自身奔涌而去!
“噗——!”
黄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她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栽倒。
强行分担这远超她此刻状态所能承受的、源自Ix本体的信息洪流,对她造成的负担是毁灭性的。
她的眼眸中,那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紫光再次剧烈闪烁,几乎要被那涌入的绝望未来图景所淹没。
但她死死地咬着牙,握刀的手稳定得惊人,那双空洞的眸子看向意识正在挣扎的姜弥,用低沉而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能…帮你到这里。”
她没有多余的力量去说更多,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她选择了分担。
在这虚无的本源之地,面对那展示着宇宙终极悲剧的注视,她以自己的意志和存在为赌注,强行斩断了洪流,为姜弥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将那份足以湮灭个体意识的重压,分担了一半到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灵魂之上。
姜弥顿时感到压力一轻,那即将淹没他意识的冰冷洪流骤然减弱,虽然依旧庞大而令人绝望,但至少给了他一丝凝聚意志、固守灵台的机会。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为他挡下了一半终末洪流、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执拗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同伴牺牲的震动,在他心中激荡。
然而,比这些情绪更强烈的,是那无数悲剧未来图景在他脑海中燃烧留下的烙印——星穹列车的残骸、丹恒与长夜月濒死的挣扎、姬子、瓦尔特、星……他们消散前的眼神……翁法罗斯那命途交织之地上演的一切!
Ix展示的,是未来。是冰冷推演下,概率极高的宿命。
这些画面是如此真实,如此符合逻辑,每一个细节都在拷打着他的认知,试图让他相信,这就是注定的结局,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都将在无尽的悲剧循环中,失去所有珍视之人,甚至连他自身的存在与努力,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绝望的毒液,依旧试图沿着那被分担后、依旧汹涌的信息流,渗透进他的灵魂。
但是——
就在这信念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姜弥那历经磨难、千锤百炼的意志核心,骤然迸发出一道锐利无比的光芒!
未来?
Ix让他看到的,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是无数时间线中,基于现有条件推演出的、最冰冷残酷的一种!
但未来,并非只有一种!
明天,是未来!下一秒,也是未来!只要他还没有踏入那既定的终局,只要他还有行动的能力,未来就依旧充满了变数!
Ix看到的,是他在那些悲剧时间线中的“失败”。但那又如何?那些“失败”的他,难道不正是此刻这个“他”需要超越、需要打破的枷锁吗?!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失败”,他才更清楚地知道,哪些道路行不通,哪些悲剧必须阻止!
姜弥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脑海中那些绝望的画面,不再仅仅是摧毁信念的武器,反而化作了最清晰、最紧迫的行动坐标!
翁法罗斯!
那么多悲剧的起点,或者说,关键转折点,都指向了那里!丹恒和长夜月正在那里苦战,列车组其他成员生死未卜,黄金裔、黑潮、毁灭的气息……那里是风暴的中心!
Ix让他看到的未来中,有太多惨剧都与那片土地紧密相连!
他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每多停留一秒,翁法罗斯的同伴就可能多一分危险,那悲剧未来的可能性就可能增加一分!
“唔……”
身旁传来黄泉压抑的闷哼声。她分担了一半的信息洪流,承受着同样巨大的痛苦与认知冲击,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无尽的终末景象同化、瓦解。
姜弥心中一紧。
他不能倒下,黄泉也不能!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涌出,驱散了残留的恐惧与彷徨。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驳斥”Ix展示的终末真理,那本身就是一种认同其逻辑框架的陷阱。他要做的,是行动!
是用自己的“存在”和“可能性”,去亲手改写那令人窒息的未来绘卷!
Ix的注视依旧冰冷地笼罩着他,那浩瀚的终末信息仍在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但此刻的姜弥,眼神已然不同。
那其中,不再有迷茫和挣扎,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和如同即将离弦之箭般的决绝!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蜷缩于绝对空无中的Ix轮廓,仿佛要将这尊带来绝望预兆的星神形象刻入脑海。
这不是臣服,而是铭记。铭记这宇宙间存在着如此冰冷的终末可能性,而这,正是他必须倾尽全力去对抗、去扭转的东西!
然后,他猛地调动起体内那七种命途之力。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不再是宣言,而是凝聚全部的精神与力量,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 “开拓” 意志——并非星神开拓的命途,而是属于他姜弥个人的,打破枷锁、开辟前路的决意!
“我们……必须离开!”他对着身旁艰难支撑的黄泉低喝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翁法罗斯!现在!”
他不再理会那依旧涌入的、关于其他悲剧场景的信息碎片,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翁法罗斯”这个坐标上!
记忆命途之力疯狂运转,试图在黑天鹅曾教导的忆质海洋中,锁定那片星域的空间道标,存护之力稳固自身与黄泉的存在概念,抵抗着Ix注视带来的瓦解效应,巡猎之力则如同引路的箭镞,指向那危机与希望并存的远方!
他要在Ix的本体面前,在这片连存在都被否定的领域,强行找到归去的路!
黄泉似乎感受到了他信念的转变,她那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了姜弥眼中那燃烧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决然之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把名为“无”的念刀握得更紧,灰红色的刀意隐隐与姜弥的力量共鸣,共同对抗着那源自本源的虚无重压。
离开!必须离开!
姜弥的意志如同燃烧的星辰,在这片绝对的“空无”领域中,倔强地闪耀着。
他不再看向Ix,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遥远的星空,投向了那片正在上演生死时速的战场——翁法罗斯。
Ix那蜷缩的轮廓,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但那道落在姜弥身上的“注视”,似乎……更“深”了一些。仿佛一个漠然的观察者,终于对实验中一个表现出异常顽强生命力的样本,投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好奇”的审视。
然而,这对姜弥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他的道,不在沉默中认同,而在行动中开创!
下一刻,他将倾尽所有,尝试撕裂这片虚无的囚笼,奔赴那已知的、却必须被改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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