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绝收的阴影,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整个赵家屯上空。往日里还算热闹的田间地头,如今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干枯秸秆发出的、令人心头发慌的沙沙声。人们脸上的愁苦和绝望几乎凝成实质,窃窃私语的内容也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对寒冬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在这种一片哀鸿遍野的惨淡中,西边乱石滩上那一点倔强的灰绿色,就显得愈发扎眼,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妖异的色彩。
赵小满依旧每日重复着她的日常:清晨刨松根土,检查陶片,从蓄水池谨慎取水晨灌,巡视粟穗灌浆情况。她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三十平米即将迎来收获的土地上,对外界的绝望和议论充耳不闻。
但这天黄昏,当她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用手感受着一株粟苗根部土壤的湿度时,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动作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只见几个老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土地的边缘,远远地站在那圈柳木桩之外,不敢逾越。他们个个面色黝黑,皱纹里嵌满了岁月的风霜和泥土,此刻却都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死死盯着她这片地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探究、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的眼神。
其中一个年纪最大、背驼得厉害的老农,犹豫了许久,终于颤抖着、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如同老树根般粗糙皲裂的手,指向她的田地,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最终,对土地本身近乎本能的关切压倒了对“妖法”或“丧门星”的恐惧。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向前挪了几步,越过了那圈象征性的界桩,然后极其快速地蹲下身,将枯瘦的手指猛地**插进了**赵小满刚刚浇过水、尚未完全干透的田垄土壤里!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信号,让后面几个老农都屏住了呼吸。
那老农的手指感受到了一种与其他地方坚硬如铁、灼热烫手完全不同的触感——**湿润**!**凉润**!虽然也只是表层之下一点点,但那种带着生命力的、柔软的湿润感,对于在干渴地狱中挣扎了数月的老农来说,无异于触摸到了神迹!
他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但眼睛却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指尖上沾染的那点深色、湿润的泥土。他反复捻动着手指,感受着那久违的、令人想要落泪的潮气。
他抬起头,看看赵小满那片虽然瘦削却依旧挺立、穗头低垂的粟苗,再猛地扭头看向远处自家那片彻底枯死、一碰就碎的田地。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冲击,让他布满皱纹的脸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颤,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老天爷,更像是在问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认知:
“这……这怎么可能……”
“这地……这地是活的?它……它咋还能保住水汽?”
“龙王爷……真就只尿她这一亩三分地?”
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动摇。传统的经验、拜了几十年的龙王爷土地爷,在此刻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像是无法找到答案,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恐惧攫住,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被同伴扶住。
他指着赵小满,又似乎不是指向她,而是指向她脚下那片不可思议的土地,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带着无法言喻的惊骇语气,喃喃地吐出了那个在屯子里开始隐秘流传的、他自己或许都不完全理解的猜测:
“这丫头……莫不是……**通了地脉**?”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仿佛说了什么极其亵渎又可怕的事情。再也不敢多留一眼,仿佛多看一会儿就会被那“邪性”的力量沾染,在同伴的搀扶下,仓皇失措地、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这片让他们信念崩塌的土地。
赵小满始终保持着蹲踞的姿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她缓缓地、将手中那把湿润的、深褐色的土壤,轻轻攥紧。
指尖传来生命特有的、凉润的触感。
她知道,没有什么地脉。
只有刨松的土壤,收集的露水,抢来的雨水,和那堆呕心沥血沤制的、污秽却有效的肥。
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真的开始松动了。
风带来远处老农们惊慌的低语,她缓缓站起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片湿润的土地上。
而在她脚边,一株刚刚灌浆的粟穗在微风中轻轻点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最简单、却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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