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那“换工求学,需带妻同来”的规矩,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怪石,激起的涟漪怪异而矛盾。它勉强撬动了一些被虫灾逼到墙角的家庭,让几个妇人得以借着丈夫的“光”,战战兢兢地踏入了“立身堂”周围那片无形的知识场域。然而,这微小的进展,却像尖刺般,更深地扎痛了那些坚守“男尊女卑”、“技艺传男不传女”老规矩的人。
暗地里的不满和咒骂在发酵,只差一个导火索。
这导火索,很快便由屯子里最老实巴交、也最倔强的老农**赵老根**家点燃了。
赵老根的儿子,**赵栓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性子不像他爹那般古板闭塞。棉田的蚜虫也把他愁得够呛,亲眼见了赵小满地里的奇迹,又瞧见赵老耿婆娘去了两回后,回家配药喷杀竟真的压住了虫势,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痒。
他偷偷跟自家媳妇**春妮**嘀咕。春妮是个手脚麻利、心思也活泛的媳妇,早就对“妇学田”充满好奇,只是不敢提。小两口夜里合计了又合计,觉得这是救庄稼的正事,不算丢人。栓子一咬牙:“爹要是问起,俺就说去帮工换法子!为了庄稼,不寒碜!”
于是,这天清晨,栓子便拉着有些胆怯却又隐含期待的春妮,一起往西头荒地走去。路上遇到熟人询问,栓子还硬着头皮按照想好的说辞解释:“去……去给小满妹子帮把手,换个治虫的方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传到了正在地里查看棉苗的赵老根耳中。
赵老根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儿子去求教那个丫头片子已经够丢人了,居然还带着媳妇一起去?!这成何体统!简直是把老赵家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全屯子的嘲笑,看到了族老们鄙夷的眼神。
一股邪火直冲顶门,赵老根脸色铁青,二话不说,操起地头赶牛的鞭子就往家冲。
赵栓子和春妮刚在“立身堂”外听完赵小满关于另一种防治地蛆的土法(用草木灰拌种),正仔细记着要点往家走,刚进院门,就撞上了暴怒如同雄狮的赵老根!
“你个忤逆不孝的畜生!”赵老根眼睛赤红,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鞭梢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赵栓子的肩膀上,疼得他惨叫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
“爹!你干啥!”
“干啥?我打死你这个没骨头的软蛋!老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赵老根一边骂,鞭子如同雨点般落下,“跑去跪舔一个丫头的臭脚!还带着你媳妇一起去?!你咋不直接系她裤腰带上?!**你要当娘们裤腰带是吗?!** 我老赵家没你这样的儿子!”
恶毒的咒骂夹杂着鞭子的抽打声,在院子里炸开。赵栓子抱头躲闪,春妮吓得脸色惨白,想上前阻拦,却被赵老根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还有你!丧门星!撺掇男人干这丢人现眼的事!看我不打死你!”赵老根调转枪头,鞭子竟朝着春妮抽去!
“爹!别打她!不关她的事!”赵栓子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了春妮,硬生生又挨了几鞭子。
邻居们被惊动,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有人劝阻,有人摇头,也有人面露鄙夷,觉得赵栓子确实“没出息”。
“俺是为了庄稼!为了这个家!”赵栓子护着媳妇,梗着脖子,第一次对着父亲吼出了压抑的委屈,“虫灾治不住,秋天喝西北风去吗?!小满的法子就是管用!赵老耿叔家用了就好了!俺去学有啥错?!带春妮去又咋了?她学会了,家里以后不也多个人手多份力吗?!”
“放屁!”赵老根气得浑身发抖,鞭子指着他,“力是男人出的!技术是男人学的!娘们就该烧火做饭生孩子!学这些?她就是学会了又能咋样?还能上天?!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心窍!被那个赵小满灌了迷魂汤!”
最后这句话,极其恶毒,瞬间将求技之事扭曲成了男女苟且。围观众人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赵栓子气得眼睛都红了:“爹!你胡说八道什么!”
春妮在他怀里,屈辱得低声哭泣。
院子里的闹剧,很快也传到了西头。
赵小满正在整理草药,听到王二婶气喘吁吁跑来描述的情景,尤其是赵老根最后那句污蔑,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没有冲动地跑去理论,那样只会让事情更糟。她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立身堂”门口,远远望着赵老根家院子上空那仿佛凝聚不散的暴戾之气。
她知道,这道裂痕,迟早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会以如此激烈和污秽的方式爆发。
旧的秩序在垂死挣扎,试图用最粗暴、最肮脏的方式,扼杀任何一丝改变的苗头。
赵栓子的反抗,春妮的眼泪,赵老根的暴怒和污蔑……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那条通往新生的路,布满了荆棘和陷阱,每一步都可能付出鲜血和名誉的代价。
但她更知道,裂痕一旦出现,便再难弥合。
赵栓子今日能为了庄稼和媳妇顶撞父亲,哪怕被打得皮开肉绽,那颗渴望改变、质疑父权的种子,已经种下。
而赵老根那句“娘们裤腰带”的辱骂和毫无根据的污蔑,看似凶狠,实则暴露了其内在的虚弱和恐惧——他除了暴力与污名化,已没有别的武器来维护那摇摇欲坠的权威。
赵小满转身回到屋里,继续整理她的草药,动作依旧平稳。
风暴在外面肆虐,但裂痕已然显现。
下一次,或许就不止一个赵栓子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荒村被卖女:握锄头砸烂重男轻女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