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与高粱苗在清流的滋养和妇人们的精心照料下,一日绿过一日,像是给这片灰黄的砾石坡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却充满希望的绿纱。踩水车的号子声依旧日夜不息,虽疲惫,却带着收获在望的喜悦。
然而,立身堂的顺遂,如同扎在赵德昌和某些赵家族人眼中的钉子。眼看这群寡妇真要在“绝户地”上种出庄稼,他们的妒恨和恼怒与日俱增。明的打压暂时不敢,暗地里的阴损招数却开始酝酿。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晴好天气,渐渐变了味。天空蓝得发白,太阳毒辣得仿佛要榨干大地最后一丝水汽。风也变得燥热,卷起地上的尘土,打在脸上生疼。**旱象已露**。
溪流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一截。踩动水车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将更深处的溪水提上来。妇人们咬紧牙关,轮换得更勤,踩踏得更加卖力,歌声也带上了与旱魔搏斗的嘶哑和决绝。
赵德昌躲在阴凉处,远远望着坡地上那架仍在顽强运转的水车和那群忙碌的身影,小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
“哼,看你们能撑到几时!”他啐了一口,对身边两个同样游手好闲的侄子低声吩咐了几句。
夜,墨黑。无月,只有几点疏星,勉强勾勒出坡地和溪流的轮廓。劳累了一天的妇人们早已沉沉睡去,只有水车还在两个值夜妇人的踩踏下,发出规律而疲惫的嘎吱声。但这声音,在夜深人静时,似乎比往常更显滞涩、沉重。
后半夜,换班的妇人迷迷糊糊中,觉得脚下异常吃力,链带卡顿得厉害,提上来的竹筒里,水也少得可怜。她以为是水位又降了,拼尽全力去踩,却听得“嘎嘣”一声脆响,链带猛地一卡,彻底停住了!主动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水车框架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不好!车坏了!”值夜的妇人惊惶地叫出声来。
叫声惊醒了浅眠的赵小满和刘氏。她们立刻披衣冲了过来,点亮火把查看。
火光下,景象令人心头发凉——水车底部没入水中的部分,那木齿主动轮和竹筒链带的缝隙里,竟然**塞满了纠缠不清的湿滑水草和乱七八糟的芦苇根**!塞得严严实实,硬生生卡死了齿轮和链带的运转!这绝不是自然堵塞,分明是有人故意潜入水下干的!
“天杀的!是哪个缺德冒烟的王八蛋!”刘氏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赵小满脸色冰冷,眼神锐利如刀。她立刻猜到是谁。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旱情不等人**!一夜没水,刚刚缓过劲来的苗子就可能打蔫,两天没水,就可能干死!她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别骂了,快清理!”赵小满率先脱下外衣,就要往冰冷的溪水里跳。
“小满,水下看不清,危险!”刘氏急忙拉住她。
“顾不上那么多了!”赵小满挣脱开,深吸一口气,拿着柴刀便涉入了齐腰深的溪水中。夜晚的溪水冰凉刺骨,水下更是昏暗一片,只能靠手感摸索。
其他被惊醒的妇人也纷纷赶来,举着火把照明,也跟着下水帮忙。她们用手抠,用柴刀割,一点点清理那些死死缠绕在齿轮和链带上的水草。过程缓慢而艰难,冰冷的溪水很快带走了她们的体温,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堵塞比想象中更严重。主动轮的轴承似乎也因为突然的卡死和过度受力而出现了损伤,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明显歪斜了不少。
这样即便清理干净,水车也无法正常使用,强行运转很可能彻底散架!
必须修理轴承!
赵小满爬上水车支架,仔细检查。果然是轴承的榫卯处开裂了,需要立刻加固。需要木材和工具。
“刘婶,你带人继续清理水草!我回堂里拿家伙什来修轴!”赵小满交代一声,也顾不上浑身湿透,借着微弱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朝立身堂跑去。
夜色浓重,路径坎坷。她一心惦记着修理,脚步匆忙。就在她快要跑到立身堂院门外的柴火堆旁时,脚下突然踩到一截滑腻的东西!
那东西猛地一扭,一股冰冷滑溜的触感瞬间传遍她的脚踝!
**蛇!**
赵小满头皮猛地一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反应极快,在那东西昂头反击的瞬间,猛地向后跳开,同时下意识地将手中握着的、原本准备用来撬榫头的铁钎狠狠朝地上一扎!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剧烈扭动和甩打声。
赵小满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借着微光看去——只见一条足有手臂粗的**土蝮蛇**(一种当地常见的毒蛇),被铁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七寸之处,蛇身还在疯狂地卷曲扭动,蛇头狰狞地昂着,吐着信子,却已是强弩之末。
差一点!只要她反应慢上半秒,或者脚下踉跄一步,那毒牙就可能咬中她!
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这不是意外!柴火堆是她们平日堆放整齐的,绝不会有蛇盘踞在此!这毒蛇,分明是被人故意放在她必经之路上的!
又是赵家!塞草堵车是明招,放蛇暗算才是真正的杀招!
后怕和愤怒如同冰火交织,席卷全身。但她此刻没有时间恐惧或愤怒。水车还在等着修理,苗子还在等着喝水。
她拔出铁钎,将死蛇挑到远处草丛,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迅速冲进院子,拿了备用木材、斧头、凿子和绳索,再次毫不犹豫地扎回漆黑的夜色中,朝着溪边快步跑去,每一步都更加警惕。
回到水车旁,她一言不发,将工具递给上面的人,再次爬上摇晃的支架,借着火把的光,开始争分夺秒地抢修损坏的轴承。冰冷的手指被工具磨破,汗水混着溪水从额角滑落,但她眼神专注,动作沉稳,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从未发生。
黑夜,危机四伏。
旱魔,步步紧逼。
但修复水车的意志,比铁钎更硬,比夜色更沉。
赵小满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恐惧和后怕都化为了榫头敲击的力道。
今夜,她必须让清流再次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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