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的离世,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却又宣告了一个季节的终结。盛府上下,顷刻间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所淹没。素白的灯笼取代了往日喜庆的红色,府门、廊柱、厅堂,皆悬上了惨白的灵幡,在微凉的秋风中无声飘荡,渲染出无尽的悲凉。仆役们皆换上了粗麻孝衣,行走间低头屏息,不敢有多余的声响,唯恐惊扰了逝者的安宁,也怕触怒了沉浸在悲痛中的主家。
灵堂设在了盛府最为宽敞的正厅。厅内所有色彩鲜艳的摆设、字画都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素洁的帷幔。正中央,停放着厚重肃穆的楠木棺椁,棺椁前设着巨大的灵牌,上书“显考盛公讳紘府君之灵位”,笔墨浓重,透着沉甸甸的哀思。灵前香烛长明,供奉着各色瓜果点心,烟气缭绕,模糊了牌位,也模糊了孝子贤孙们泪眼婆娑的面容。
以长柏为首的盛家子女,以及孙辈、曾孙辈,皆身着粗麻重孝,跪在灵堂两侧的草垫之上。男左女右,秩序井然。长柏作为承重孙,跪在最前方,腰背挺直,却难掩满脸的憔悴与悲戚。明兰、华兰、如兰、墨兰等出嫁女,亦按照礼制归宁守孝,与海氏、柳氏(长枫妻)、申氏(长栋妻)等儿媳一同,跪在女眷一侧,低垂着头,不时用帕子拭泪,或是压抑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治丧诸事,主要由长柏主持,海氏从旁协助,华兰、明兰等亦尽力分担。长柏虽悲痛欲绝,但深知此刻自己乃是家族主心骨,强撑着精神,与族中长辈、礼房先生商议丧仪流程,接待各方吊唁宾客,安排人手负责迎来送往、登记祭品、管理伙房、维持秩序,千头万绪,皆需他一一过问定夺,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几日下来,他眼窝深陷,声音沙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明兰看着大哥如此辛劳,心中既痛且佩。她与顾廷烨商议后,从顾家调拨了几个得力稳重的管事婆子和小厮过来,协助海氏处理内务杂事,又让顾府护卫帮着维持府外秩序,以免有人趁乱生事。顾廷烨更是动用自己的关系,确保盛府治丧期间,一应物资供应顺畅,无人敢刻意刁难或抬高物价。这些无声的支持,如同雪中送炭,极大地缓解了长柏和海氏的压力。
吊唁的宾客从报丧之日起,便络绎不绝。盛家本就是书香门第,盛紘为官数十载,虽非位极人臣,但也积累了不少门生故旧。加之盛家如今与宁远侯顾家、忠勤伯袁家等勋贵联姻,声势更非往日可比。前来致祭的,既有清流文官,也有勋贵武将,还有不少地方官员派来的代表。
灵堂前,香火鼎盛,挽联祭幛层层叠叠,几乎无处可挂。那白绸黑字的挽联上,或赞盛紘“清廉正直”、“克己奉公”,或哀“哲人其萎”、“典型顿失”,字字句句,虽多是场面文章,却也勾勒出逝者一生的轮廓与声名。
“礼部右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王大人到——”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大人到——”
“光禄寺少卿赵大人到——”
“宁远侯顾爷、忠勤伯袁爷到——”
……
司仪唱喏的声音带着悲腔,一声接一声地在灵堂外响起。每一声唱喏,都代表着一批宾客的到来,也意味着跪在灵前的孝子贤孙们需要叩首还礼。
长柏作为孝子,需跪在灵旁,对每一位前来吊唁的宾客叩首答谢。他神情肃穆,举止合仪,尽管身心俱疲,却始终维持着士大夫家族的体面与风骨。每当有重量级的宾客,如顾廷烨、袁文绍(华兰夫君)等联袂而来,或是盛紘生前极为看重的上司、同窗前来,长柏更是需格外郑重,强忍悲痛,与对方简短叙话,感谢其前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女眷这边,则由海氏领头,率领众姐妹妯娌答谢前来吊唁的女宾。王氏因悲伤过度,加之年事已高,精神不济,多数时候在自己房中静养,只在重要女客来时,才由人搀扶出来见礼。海氏行事稳重,言谈得体,在众女眷的协助下,将内眷这边的吊唁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
明兰跪在姐妹之中,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吊唁人群,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哀乐与哭声,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空洞与悲伤。这些喧嚣与哀荣,父亲再也看不到了。她想起父亲临终前那清明的眼神,那最后的嘱托,泪水便忍不住再次涌出。她并非在做戏,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到痛楚。那种痛,源于血脉的断裂,源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也源于那些未来得及完全冰释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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