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钱庄门外,喧嚣鼎沸,污言秽语如同实质的泥沼,试图将“吸血的算盘精”这个恶名牢牢钉在云映雪身上。人群在几个核心煽动者的带领下,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有节奏地撞击钱庄厚重的大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局势濒临失控。杭州府衙派来的差役在外围组成人墙,却显得犹豫不决,只能勉强维持秩序,不敢轻易弹压,生怕落人口实。
钱庄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伙计们用木杠死死顶住门板,脸色发白。老掌柜不停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目光焦急地望向通往后堂的走廊。
就在这时,后堂门帘一掀,云映雪缓步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衣裙,发髻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到丝毫被围攻的慌乱或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冰雪般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蕴藏的锐利。
“夫人!”掌柜如同见到救星。
云映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紧张不安的伙计们,声音清晰地吩咐道:“把顶门的杠子撤了。”
“什么?”掌柜和伙计们都惊呆了!外面群情汹汹,此刻开门,岂不是……
“照做。”云映雪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然后,取我吩咐的那几口箱子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位屡创奇迹的夫人。顶门杠被小心翼翼地移开,大门虽然依旧紧闭,却失去了最直接的物理阻挡。与此同时,几名伙计费力地将三口沉甸甸的大木箱抬到了前厅。
云映雪看都没看那三口箱子,径直转身,沿着木质楼梯,向钱庄的二楼走去。她的步伐沉稳,裙裾微动,在楼梯转角处消失。
楼下的人群见撞击无效,骂声更烈。突然,有人眼尖,指着钱庄二楼那扇一直紧闭的雕花木窗喊道:“看!窗户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扇窗户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云映雪的身影出现在窗口。阳光照在她沉静的脸上,她居高临下,目光清冷地扫过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将那些激动、愤怒、茫然、贪婪的面孔尽收眼底。
她的出现,让喧闹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被他们骂作“妖女”、“算盘精”的女人,此刻要如何应对。
云映雪 默默 地看了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讽刺的弧度。她没有说话,而是弯下腰,从脚边提起一个早就放在那里的沉甸甸的布袋。
在所有人惊愕、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解开袋口的绳索,将袋口朝向楼下的人群!
下一刻,在正午的阳光下,一片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如同瀑布般从二楼窗口倾泻而下!
那是无数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它们在空中翻滚、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如同下起了一场黄金雨!
“金子!是金子!”
“天啊!撒钱了!”
“快抢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贪婪瞬间压过了愤怒,刚才还同仇敌忾的“抗议者”们,此刻如同见了血的苍蝇,疯狂地扑向那些洒落的“金叶子”!你推我搡,争抢不休,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先前那几个带头叫骂的煽动者,试图维持秩序,却立刻被淹没在抢钱的人潮里,甚至自己也忍不住弯腰去捡!
然而,当最先抢到“金叶子”的人迫不及待地将其放入口中咬验,或用力擦拭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这“金叶子”……质地轻飘,颜色虽然金黄,但咬上去硬邦邦,一擦之下,竟然露出了里面暗红的铜色!
是假的!是镀金的铜片!
“是铜的!是假金子!”有人愤怒地大喊起来。
抢到“金叶子”的人纷纷查验,确认无误后,一种被戏弄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怒火中却夹杂了更多的羞愤和茫然。
云映雪站在窗口,冷眼看着楼下这场由她亲手导演的闹剧。看着那些前一秒还在义正辞严声讨她“盘剥”的人,后一秒为了些许镀金铜片而丑态百出。她清越的声音,此刻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街道,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诸位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云映雪是‘吸血的算盘精’,盘剥百姓,为朝廷敛财吗?”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那些手里还攥着假金叶子、脸色青红交错的人。
“怎么?如今我只是撒下些不值钱的镀金铜片,诸位便连脸面、连刚才的‘义愤’都不要了,争抢得如此难堪?”
“你们真正恨的,当真是税改吗?还是恨这新法之下,再不能如往日般,靠着隐匿田产、做假账目、或是依附权贵做帮凶,来轻易攫取那原本不属于你们的、真正的‘金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我云映雪若真如你们所骂,是那等盘剥小民、媚上欺下之辈,今日何必站在这里,推行这触动无数权贵利益、惹来杀身之祸的新法?我安安分分做着我的钱庄生意,与那些士族豪强一般,隐匿产业,偷漏税银,岂不逍遥快活?!”
“这假金叶子,便如同那些士族许给你们、用来煽动你们当马前卒的空头承诺!看似金光闪闪,实则一文不值!而真正的‘金子’——那税改之后,你们中小商户得以减轻的税负,那市场得以清明的秩序,那朝廷有了钱粮才能兴修的水利、巩固的边防——却需要你我众人,擦亮眼睛,摒弃贪念,共同去争取和维护!”
一番话,如同冷水泼头,让许多被煽动而来的普通百姓愣住了。他们看着手里的假金叶子,回想刚才自己的丑态,又听着云映雪掷地有声的质问,心中不禁产生了动摇和羞愧。
就在这时,钱庄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那三口大木箱被抬到了门口,箱盖敞开——里面并非是金银,而是串好的、实实在在的铜钱,以及白花花的大米!
云映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却缓和了许多:“今日围堵在此,耽误了诸位生计。这些铜钱和米粮,算是我云氏一点心意,分与真正有困难的乡亲,暂度时艰。但我还是要说,长远之计,在于守法经营,在于支持新政,让这天下财富,能真正惠及如诸位这般的勤恳之人!”
真金白银的实惠,与刚才那场“假金叶子”的闹剧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云映雪那番直指人心的剖析,士族们精心策划的这场围堵闹剧,其根基已然动摇。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默默领了铜钱或米粮,羞愧地低头散去。那几个核心煽动者见大势已去,也只能灰溜溜地消失在人群中。
云映雪站在窗口,望着渐渐散去的人潮,眼神深邃。
以毒攻毒,用一场“撒钱”的闹剧,揭穿了对方“为民请命”的虚伪面具。这一局,她再次险中求胜,守住了阵地,也赢得了部分民心的回转。
然而,她知道,士族的反扑绝不会就此停止。更猛烈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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